让天说话 五(1)

赵文林默默地望着鹅毛大雪般的飘落在办公桌上的磨账单,怎么这么快?几天的工夫就这么厚了。他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笔,真是一字值千金哪,只要自己在单子上写“同意”,然后再签上“赵文林”三个字,单子就像被老师扣留的孩子得到了“赦免”,一蹦多高地跑了出去。接着就是几十万元、几百万元,甚至几千万元的钱物像溜子里的煤一样哗哗地流了出去……

一位副局长手持磨账单走进来:“赵局长,这笔账××领导写来了条子,让给磨了?”

“先放放吧。”赵文林接过账单,看了一眼说。

“咚咚咚”,一位处长敲门进来,说:“赵局长,这笔账省里××来过电话,是不是给磨了?”

“研究一下再说吧。”他把单子放在那摞磨账的单子上。

又多了一份。每一份都很薄,可摞起来竟一尺多高。

晚上,赵文林处理完其他公务,坐下来,见那摞磨账单像堵墙似的横在他的眼前。他伸出手轻轻地翻一翻那摞单子,哪一笔没有点儿背景啊,有省里有关部门的领导写来条子、打来电话的,有市里方方面面的头头登门找过的,有老关系捎过话来的,许多都是得罪不起的主儿啊,不批这关系就搞僵了。批了,矿工就开不出支,吃不上饭。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都热衷于磨账了呢,难道一笔好处费就能把他们支使得团团转吗?

在非洲原野上,一头衰老的雄狮步履缓慢而蹒跚地走着,在它的身后尾随着一群丑陋无耻的猎狗。突然,雄狮像一面墙似的訇然倒下了。那群猎狗停住了脚步,静静地观察着躺在地上的雄狮。一条猎狗探头探脑地悄悄地走了过去,又一条走了过去。蓦地,那群猎狗一哄而上,它们那锐利的牙齿撕开雄狮的皮毛,啃食血肉,嚼着骨头……

在中国,许多国企的身边不也围着一群可恶的“猎狗”吗?当“猎狗”踌躇满志地舔着嘴巴、挺着溜圆的肚子离去时,一个大中型国企便成了一地骨头。不,连骨头都不剩了。这些“猎狗”比非洲的要凶恶得多,可是又打不得,每一条“猎狗”的后面都有一个让你明白又抓不住的不同寻常的影子。

要没有他们,鸡西矿务局即使困难重重,也不至于到这步田地。鸡西那些腰缠万贯的大款哪个不是靠矿务局发起来的,或者说,哪个发的不是矿务局的财?

如今,磨账像牛气冲天的股票,金额直线上升。有人说,磨账就像激素、育肥粉似的把一部分人迅猛地催肥了……

“今后,除生产急需要的物资以外,一律不磨账。凡是你们顶不住的都交给我,我把它们统统锁到柜子里去!磨什么磨?我这50万父老乡亲等着吃饭呢,把生产的煤都磨了出去,钱都磨到个人包里去了,这些父老乡亲们吃什么?拉关系,找门子磨账的,无非是为了那么点儿好处费嘛,这我明白。我不要什么好处费,我也不办。我要想要的话,桌子上那一尺多高的账两天我就给你都磨出去,一夜间我能成千万富翁了,可是不出几个月矿务局就得黄。”赵文林在一次会上激动地说。

一年的磨账额高达三四个亿,如此大的黑洞滋生了多少堕落和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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