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记住，一定要以绳子为标准统一移动。”后勤处长像是重大战役即将打响似的提高嗓门儿最后强调。
横贯稻田的绳子是处长事先准备好的，由后勤处两位助理员在两侧田埂上各牵一头。
“秧苗插完后要做到齐如队列，横看成排竖成行！都听懂了吗?”后勤处长嚷。
“听懂了。”回答声稀稀拉拉。
“听懂了！”稀稀拉拉的回答声中，二分队队长孙立敏出风头地有意比别人慢了半拍独挑一支高音。嚷完，晃着两个机翼似的刷子辫，神气活现地骨碌着眼睛瞧着周围人的反应。
“我再说一遍，秧苗插完要做到横看成排竖成行。听懂没有？！”后勤处长不满意二十几个人只冒出一支高音，还是当着上面来的人，再次厉声喝问。
“听懂了——”众人拖出用不着的响亮长音。
有人嘟囔：“大寨的庄稼也没排得那么齐呀。”
处长说：“我们要学大寨、赶大寨、超大寨！”
“下水！”处长用力向前一挥手。
总站政治处为军区宣传部推荐的拍摄对象，是长话连的文书叶红。
叶红是总站闻名的积极分子先进典型，自律能力超乎常人。从新兵连起就开始冒尖。
那时，苏玫不满十五，叶红刚刚十六。新兵连里要求大家剪掉辫子，统一留齐耳根的妇女头。刚穿上军装的小姑娘们都不乐意，有人哭着躲了起来，说不想当兵了，想回家。
就在这时，叶红挺身而出，二话不说把辫子剪掉了，亲手！
“剪个辫子就哭哭啼啼，这是极其危险的小资产阶级倾向！别忘了我们现在已经不再是一名普通老百姓，而是一名光荣的革命战士！回家？想过这算什么吗？逃兵！
“在战场上，对于逃兵，任何人都有权将其当场毙之！”
叶红一番话吓出大家一身冷汗，剪辫子的任务在新兵连顺利完成。
到了长话连，允许梳辫子了，大家差不多又都把头发留了起来。叶红则依旧梳着短发，齐着耳根抿在耳后，脑门儿上别了枚大铁卡子，露出宽大光亮的额头，看上去干练利索，让人联想到战争年代的女英雄。
叶红喜欢别人作此联想，她说自信能够成为女英雄。如果早出生几十年的话。
孙立敏队长紧挨在叶红身边下的水，下水后不停地高声与叶红攀谈。不用看也知道孙队长与叶红搭话时身子是贴得叶红很近，脸是正正冲向田埂上的相机的。
已经听到有人提醒过孙队长两回，叫她稍微往旁边闪开一些。
苏玫下了水田忍住没往叶红那边看，虽说相隔不过三五个人。懒得看，又没自己什么事；也没往田埂上看，尽管很想看。
终于，她在直起身子取秧苗时，向叶红那边望了过去。
叶红今天意气风发英姿飒爽，两只眼睛瞪得比李铁梅还亮。杜建国捧着相机对她细看，她怎不英姿勃发神采飞扬！
后勤处长讲话太不负责任，说宣传部的人是来给大家照相的，害得别人白白心慌一场。
下水前，苏玫曾两次与杜建国对视。杜建国的目光让她坚信，他今天的拍摄目标非自己莫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