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奔向那个去过很多次的教师宿舍。那可能是她生来看到的最为尴尬的一个镜头:她看到她心目中的老师跪在地上不住地安慰一个抽泣的女子。满脸的泪并没能遮住那年轻女子的娇容,那是张美得令人目眩的脸庞。地上一派狼藉,以前所有摆在桌上和床上的书被一批一批地装入纸箱,所有的东西已经被打包。她蓦然发现地上扔着一个非常熟悉的白纸本,上面是她娟秀的笔迹,那是一行行诗,是她花了整整一周的时间抄的一小本诗集,那是她写的诗,虽然稚嫩,可充满了真情,成人不会写出那么纯粹的东西来。她把它们当做珍品送给了这个心目中唯一认可和尊敬的老师。而就在这一瞬间,她在难堪的同时,在她的眼睛触及被扔在地上的诗稿的一瞬,一种刺心的侮辱强烈袭击了她。
她与生俱来的高傲在一个曾经让她敬佩的教师手里撞得鼻青脸肿。
你认为珍贵的东西,在别人眼里可能不值一提,你认为的无价之物,在别人那里可能只是一堆垃圾。她恶狠狠中带有悲愤,在日记里写下了这句话,钢笔划破了每一个字的最后一画。
一个小小的伤疤,一个如同现代硬币般大小的伤疤,让她懂得不再相信,至少不再轻言相信和倾诉。
她调集所有的记忆把所遇到过的老师在心中翻了个遍,只有这个是被她认可的老师,但现在她心中已不再承认了。
与此同时,她明白了,人最容易被眼睛击败。
她不知道是怎么离开教师宿舍的,已经都不重要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还有更大的一件事在等着她,或者早已经尾随她了。
天色并不晚,甚至还有阳光。就是在这仁慈的阳光底下,在充满阳光的绿荫里,她的身影被另一个身影压倒了。
那是她作为一个少女的转折,也是她心灵的转折。
在被压倒的那一瞬,她晕眩了,她在喊,可事实上,她并没能喊出来,她的发音器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绳索死死地捆了起来,她透不过气,她只感到下身一阵刺痛,同时,她看到了俯视她的那张男人的脸。那男人很帅,帅得无论如何让人难以相信他需要强奸,尤其那双眼睛,她觉得似曾相识。那是一个大男孩,比她高一级,那男孩曾给她写过两张字条,约她出来,她没有理会。跟她说话,她也没正眼瞧过。他莫不是让她给逼疯了?干出这等事来?
从此,她只要碰到那种脸型和那样的眼睛,她就想起了那个下午的阳光和草地,还有那个深深的树坑。她的贞操和体内的野性都深陷在那个并不引人注意的树坑里,或许在不久的将来,那树坑会被人填埋或者重新栽进一棵树苗,而树坑里发生了多么重大的事情除了她无人知晓,她是被那男生扶起来的:“疼吗?我……真的喜欢你……”那男生的声音好听极了。若不是这突如其来的暴力,她一定会爱上他。可是在那一时间,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感到了莫大的委屈,她只想哭。她希望那双熟悉的眼睛能够心疼她、安抚她,而不是破坏她,至少不是那么原始、粗暴的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