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影接过来,在菜上浇了些,“啥关系?哥们儿啊,人正不怕影子斜。甭卖关子了,赶紧跟我说说你这手怎么受伤的吧。”
左思平的嘴却像贴上了胶布,再也不张开了,连饭也不吃了,只顾低头机械拌饭,那泾渭分明的石锅饭,已然成了大杂烩。
方小影服了,放弃,“算了。”仍不忘表示一下关切,“您这手不影响工作?”
“还行,不太碍事。”左思平终于开口,却惜字如金。
“哦。你那第二职业怎么样?做得还顺利?”耐不住冷场的方小影没话找话。
“那家教啊?每周三次,每次两小时,还能应付。”
“有机会帮我也介绍一个,我也想做份兼职。”方小影停下筷子,认真看左思平,她想挣钱,想早点儿接儿子过来。
“我留意下。你要是学技法的就好找了,理论的不太好找。”
“没办法,凑合着找吧。”方小影无奈地叹一声,低头吃饭,过了一会儿,话题一转,“呃,最近老婆孩子有没有过来?”
“上个月,她带着女儿过来了,上周我回家了。”左思平简短回答。
“我还没见过你老婆呢。听章玮说,你老婆很漂亮,气质也好,说你女儿特可爱,有一次碰见了,小家伙非要把你买的黄瓜塞给她吃呢。哈哈。”方小影忍不住笑了。章玮是她另一个女友,左思平的老乡。
“她那个样儿还叫漂亮?章玮也真会说话。”左思平不以为然,低下头只管吃饭。
“你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方小影吃惊地看左思平。
“她想带女儿来北京生活了。压力大啊。”左思平若有所思,答非所问。
“那你老婆不是得辞了家里的工作?真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事,解决两地分居是大事。”
“看能不能先办个停薪留职,再说吧。不说她了,聊点儿别的吧。章玮现在怎么样?”左思平脸上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神情,很快又恢复如常。
“她出国后,就没联系了,在美国应该过得很好吧。她也算是时来运转了。”方小影有些恍惚,章玮离开不过两三年的时间,在她的感觉里,却恍如隔世,渺远得很。
她一时间心绪竟有些复杂。她对她,感情自然是不假的,但在祝福和羡慕里居然也裹匿了一丝微妙的失落。果真是忌妒吗?潜意识得她自己都难以觉察,只偶然间蹦出来吓她一下?女人与女人的友谊就是这样?再铁杆儿,再闺蜜,也难逃偶或间的那点儿冷眼旁观和暗地竞争的小心思?
“你也抓紧找啊,还有机会。”左思平貌似看穿了她,扬了扬嘴角。
这话很自然让方小影想起上午陈老师帮她介绍对象的事,又想起她说的军人家属能户口随军的话,不免觉得黯然,低叹了一声,没头没脑地说道:“我们研究生算是白上了,没找到有编制的接收单位,户口也没能留下来。如今上与不上有什么不同?一样是个外地人,身在体制外,在城市的边缘游离,居无定所,食不知味,永远融入不到这个城市的主流中。”
她的话题突然转了一个大弯,左思平不觉一怔,待反应过来,便满是心有戚戚焉的失落,默然半晌,低沉地说道:“如今的北京,莫说硕士,就是博士研究生,想要真正落下户口来,除了实力,还得需要非凡的人力和物力才行。我记得‘非典’后一年,我一个老乡,师大的博士生,硬是在北京找了七个月的工作,才在一所大学落下户来。咱们毕业那会儿,又过了一年了,形势可想而知。这样一想,你就平衡了。”
“车多,路堵,空气差,人情淡薄,有时想想,真不知道北京有什么好。我们一个个犯贱一样地考过来上学,然后又死乞白赖地赖着不走。”方小影迷茫地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