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这一路上陈宫已经与我厮混熟了,已经改了称呼,“何出此言?你白日做梦吧?”
“附近庄上有个人叫吕伯奢,是家父的拜把兄弟,常去我家,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可以信任。咱俩且去他家投宿一夜,你看如何?”
“大哥决定!”
“好,那就去吧,咱俩可以吃顿饱饭,把盏痛饮过过酒瘾,然后再美美地睡上一大觉!”
“大哥,吃喝睡觉固然需要,不过,我现在最想的是沐浴一番,三日行来,身上都馊了!”
“兄弟,你一提沐浴,我全身都瘙痒起来,快快前去!”
此地地广人稀,飞马骑上一程看见一个孤零零的村庄,见人下马一问,便找到老吕家。吕伯奢闻声跑出迎接,一见是我,猛然一怔,神情顿时紧张起来,一把拉我进院入得室内,方才开口说话道:“贤侄,你怎跑到这儿来了?四下都贴着缉拿你的文书,还有你的画像,连村口都贴了,你没有看见吗?也不知是庄上哪个卑鄙小人暗自报官说我与令尊交好,官军还到家里来查过一次……你这是准备去往何处?”
“逃回谯郡老家去。”
“谯郡你不必回了,你事发之后,令尊带着一大家子跑到陈留你叔父家避祸去了!我前几日刚好在谯郡,帮着他们收拾停当,看着他们撤走的。”
“甚好!吕叔,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兄弟是中牟县令陈宫陈大人,是我的患难之交—我从洛阳逃出来,若非得遇明辨大是大非的陈县令,小命早已不保!这一路上,我俩不敢入城,不敢住店,风餐露宿,行得辛苦,今晚刚巧到此,便贸然前来投宿,烦请吕叔备些酒饭,让我俩充饥;烧锅热水,让我俩沐浴;开间草房,让我俩住上一宿,明日早早起程赶路……”
“使得!使得!”
我们说话的当儿,另有二人在场,原本就在屋里,经吕叔介绍,方知是其妻儿:其妻有四十好几,黄脸婆一个;儿有十七八岁,生得十分俊秀,母子二人都以惊悸的目光偷窥我,不敢正眼相看,让我感受到某种不安的气氛……我暗自思忖:大概是四处张贴的缉拿文书上那过于标准的画像闹了他们的心吧?还有官军的上门!吕叔声称家中无酒,要到村口酒肆去打酒,命妻生火造饭烧开水,命儿准备一间草房,自己便出去了。
都出去了。
只剩下我与陈宫在堂屋坐着,口干舌燥,半天不见上茶,等得人嗓子眼儿直冒烟。在这个陌生的家里,我当然是客,但在陈宫面前,我该算半个主人,我压低声音对其解释道:“村野小户人家,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不妨事!既来之,则安之。贸然造访,已经叨扰人家了。”陈宫道。
我干脆起身,准备自己动手,到厨房去弄口水来,没有热茶,凉水也成,先喝一口解渴,便独自走出堂屋。外头很黑,乡村之夜,抬头不见星月,伸手不见五指,空中弥漫着一丝令人不安的气息……我来不及分辨什么,已经循着灯光来到厨房窗下,窗纸上有吕叔妻儿—刚才那一对母子黑?F?F的投影,半掩的柴门传出手拉风箱的躁动之声、干柴烈火“哔哔啵啵”的欲望之音,以及母子二人压低声音的对话—
“儿啊,娘眼神不好没盯准,你盯准了吗?是村口墙上贴的画像上的人吗?”
“没错,就是他!跟画像一模一样!他叫曹操!”
“你这糊涂的爹,收留他在咱家过夜,若让庄上人知道了,告到官府去,那可怎么得了?”
“告示上说窝藏者与之同罪并处—要杀头的!”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你爹跟这个罪人的爹是拜把兄弟,这些年来,他家也确实待咱家不薄,你爹是断然不肯将他赶出门去的,到头来落得个全家遭殃!”
“娘!爹糊涂,咱娘俩不能糊涂!我看这样:我现在偷偷溜出去,将此情况告诉邻居家,让他们连夜骑马赶到成皋县城告官,让官军火速赶来捉拿这个罪人……如此一来,咱家非但无罪,还可得赏赐千金,封万户侯,从此过上大户人家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