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夏天,向大地的三姐向阳阳辍学进到了城里的一家百货商场当售货员,每月工资十八块五毛。据说,这是父亲向大勇托了过去的一位老战友,现任市商业局的负责人,才得以解决的。家里那辆被视为宝贝的“永久”自行车成了三姐向阳阳个人的专用坐骑。春风得意的向阳阳每日早出晚归,性情又恢复了从前的开朗和随和,模样也变得越发地水灵、漂亮了。自从参加了工作后,向阳阳对两个弟弟、妹妹尤为关照,尽显出了姐姐的担当和责任。从某种意义上说,向阳阳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与时下很多不得不面临上山下乡,且前途渺茫的同龄人相比较,向阳阳俨然成了众人啧啧咂嘴、羡慕不已的佼佼者了。向阳阳生日那天,父亲多喝了两杯,于是酒后吐露真言,说那位商业局的领导曾经是自己的部下,“想当年在朝鲜的时候,老子救过他小子一命!”至于是怎么救的,父亲就一个字儿也不肯再多说了。尽管向大地从小就很想、很想听父亲讲过去的故事,无奈父亲就是不肯讲。父亲向大勇的这一脾性令向大地很困惑,也很失望。有一首歌唱道:“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向大地也曾问过母亲有关父亲过去的故事,母亲却颇为幽怨地说,“要问你自己问去,哼,你爸这人满嘴没一句实话!”这大概是向大地听到过的母亲这一生中唯一一次对父亲有过的微词和抱怨。
混混沌沌、贫乏无聊的日子一天又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眼看暑假又要到了,近一段时间,向大地频频做些关于齐蓉蓉的各种荒诞、离奇、怪异的梦。比如梦见齐蓉蓉光着身子,披头散发地在学校的操场上狂奔乱跑……齐蓉蓉突然间变成了一个相貌狰狞的老妖婆……齐蓉蓉在教室里跟姚西瓜搂抱亲嘴……总之全是些乌七八糟,令向大地身心憔悴的噩梦。白天上学一进到教室,他总忍不住要偷偷多看齐蓉蓉几眼。他意识到自己渐渐开始对齐蓉蓉有了那方面的欲望。每天夜里入睡前,他总是情不自禁地会想起齐蓉蓉那张清秀的脸蛋,还有她那日渐鼓起的胸脯。他幻想着各种各样与齐蓉蓉单独相遇的可能,以及相遇后该如何进行下去的情景。这种欲望一天比一天强烈,搅得他几乎失去了跟姚西瓜、白地主和一把手等在一起混天度日的任何兴趣。
向大地确实变了,变得令姚西瓜、白地主和一把手十分纳闷儿。“龟儿子的橡皮咋个变得跟美丽脑壳一样了呢?”姚西瓜百思不得其解。“锤子,假老练!”一把手十分失落,问白地主,“白地主,你觉得呢?”白地主一脸高深莫测地笑着说,“你们两个瓜娃子太瓜了,其实老子早就看出来了!唉——”白地主很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又很老成地说,“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橡皮现在呢就有点儿像那个傻瓜维特,晓得不嘛!”“维特是干啥子的嘛?”姚西瓜问。白地主很无奈地说,“锤子,你们一天到晚不读书不看报,连维特都毬不晓得。维特,就是一个跟你我差毬不多大的外国瓜娃子娃娃,因为一天到晚单相思,就想日人家的老婆,结果没日成,哦嚯,就变成神经病毬喽!”白地主的一席话,听得姚西瓜和一把手似懂非懂地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