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克远托了关系,找到医院最好的骨科医生,定下了医院高级单人病房,坚持岳母应该完全康复了再回家。白妈妈不想这么大张旗鼓,但女婿坚持,白妈妈也就不说什么了,只能在这里住下。前两天,安安和杨克远交替着陪房。第三天,医生也说晚上就不用陪了。安安把呵欠连天的丈夫劝回家,自己还是决定留下陪着妈妈。
很久没有这样跟妈妈在一起了,留下,不单单是为了妈妈。
安安和妈妈躺在一张床上,还能闻到妈妈身上那股混着乳味的香。
“妈,我一直想问你的,你身上是什么香啊?”
“我又不用香水,哪儿来的什么香?”
“真的,很香很香,尤其是您穿那件白色的确良的小背心的时候,柔柔的,软软的,好闻得不得了,我小时候特别羡慕。”
后来,安安知道,那是母亲的香。
襁褓中的孩子,半闭着眼睛,抚着母亲的乳头的时候,闻到的就是这种母亲的味道。这种味道,伴随着孩子的一生,是记忆里最安全、最温暖的味道。
不知会不会有哪一天,囡囡也会跟安安说:“妈妈,我一直记得您身上的香味。”
安安枕在妈妈手臂里,转了个身,妈妈“哎哟”了一下。
“妈,怎么了?”
“人老了,是没用了,手膀子有点麻。”
安安理着妈妈花白的头发,鼻子有点酸。
“那您枕着我的。”
安安将妈妈圈进自己怀里。
第一次发现,妈妈好小、好瘦,躲进自己怀里,刚刚好。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妈妈,一向在背后撑着自己的妈妈。
“妈,你瘦了。”
“瞎说,我的体重这二十年就没变过。”
“但是……”
但是在安安的记忆里,妈妈是高大的、万能的,妈妈是……一直微笑着的……
白安安忽然想起六岁那年,她一个人在家,等了很久也不见爸妈回来。听见门口有一点点动静,就立刻搬了小板凳去看猫眼。妈妈坐在台阶上,端详着手里那个绿色的本本。小安安看着妈妈的背影,看不见妈妈的表情,心里一直忐忑着。过了好久,妈妈站起来拿钥匙开门的时候,迎着安安的表情却依然是微笑着的,“安安,妈妈买了豆沙包回来。”
“妈,”安安低下头,妈妈已经在自己怀里香梦沉酣,就像自己从前一样。安安在妈妈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就像从前妈妈对自己一样。
“妈妈……我爱你……”
“娘的宝宝闭上眼睛,睡在了那个睡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