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的我们大约都曾听父母说过我们是金子打出来的小人。
中国人的传统,父母没日没夜地工作,全心全意地付出,精打细算着口袋里面那点儿银子,为那个还在空中飘的家伙创造最好的条件。轮到我们,局面没有丝毫改变,娃一落地——不不不,是还未落地——便已经开始消费了,且是肉包子打狗式的刚性消费。
然而这血本无归的买卖,偏偏大把人,或者是大多数人,前仆后继,死而后已。
这也罢了,更有甚者,明明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可以逃离苦海,偏偏为了这百分之一的可能性茶饭不思,日夜不得安枕。
比如方启文。
拿体检报告那天,方启文坐在医院的等待室里,两腿哆哆嗦嗦,拿了烟出来,看见墙上的禁烟标记,又放回去;再拿出来,再放回去。每两分钟一次循环。
比等高考成绩那一天更惶恐。
也难怪,高考成绩决定了一个男人的前途,而测精成绩决定了你是不是一个男人。
至少方启文这样想。
最怕什么就偏来什么。
报告结果:精子浓度偏低。
其实也不是那么低。正常数是两千万个,方启文的成绩是一千九百万。
但,就像一分之差就前途迥异一样,这么一点点差距,一下子把方启文推向了深渊。
当时他就懵了。
王莹在一旁接过报告来看,先“哦”了一下,接着止不住一点点偷笑,也就一秒钟的工夫,看见方启文的神情不对,连忙说:“不要紧不要紧,基本达标。”
这个安慰完全不管用,就像每个大学生都知道五十九分不是六十分,要交钱补考一样。
方启文劈手夺过化验报告单,皱着眉粗声粗气地说:“什么化验,根本不准。”
王莹原想反驳,一转念,又赔着笑脸说:“好好好,这个不准,我们再找一家医院验验。你肯定没问题的,你老婆我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那天方启文走在街上,四顾茫然,心先是空,再是堵,堵得他发慌,慌得如一头困兽一心想逃出笼子,简直想找个人打一架。
王莹看着这样的方启文,心里有点不忍,也有点不屑。她想:我们两个人都有点问题,但这有什么呢?为什么我一个女人尚且不会自怨自艾,你一个男人倒要顾影自怜?
其实方启文私下很是敬佩自己的老婆。王莹知道自己的荷尔蒙分泌有问题,也着急,也难过,但从来不会超过十分钟。这次长了一些,大约十五分钟。然而十五分钟以后,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怎么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