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驴(3)

接下来他便一再测试自己的体能极限。他曾从西山的最南端起步,一日穿行到最北端,一路全是小跑。这样到达山下后,他依然不觉太累,只是全身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自己都闻着衣服上有股馊味。还有一次,他对西山最高的五大山峰来了个五顶穿越,同样一直小跑下来,没太大问题。中间碰到了好几支登山小队,都对他急行军般的速度深表惊诧。而像这样的强度,他只要没别的事来打扰,甚至能连续坚持数天。

如此折腾过一阵后,基本证明了自己的体能水准,似乎也没必要每次都那么玩命了,他便步入一种信马游缰式的漫游阶段。

他时常随意走上一条险道,逢岩攀岩,见水趟水。中午便接点山泉水,点着小炉子,喝上一会儿茶。对他来说,吃饭无所谓,在野外他又从不喝酒,这使他在山上的休闲方式只剩下了喝茶。在喝过西山不同位置的泉水后,他甚至对其各自的味道都能有细微的察觉。

渐渐的,他跟那些民间队伍也熟悉起来。反正打的照面多了,自然就有亲切感。那些人也有拉他入伙的,劝他说,加入驴友队伍,岂不胜过单枪匹马着无聊?但他一律婉拒,说自己就喜欢这样。别人只好说,原来你是个独驴啊。后来这就成了他的代号。

这天,孙健攀上一处山崖后,发现眼前的一块大石头上,坐着个女人,她眼前不远处就是深谷。尽管孙健走上来弄出了不少动静,女人的背影却连动都没动。

孙健回头看看来路,心想就这路线,一个女人独自爬上来,而且看样子还没带任何吃喝,真够有想法的。

他便在另一块石头上坐下,打开包,拿出小炉,从一个大水瓶里倒出刚在途中接来的泉水,开始煮挂面。他只是低头干自己的,丝毫不理会旁边的女人。

其实他的想法是,对这种正拧着劲的人,不用太答理她,否则她会被你的庸俗劝说挑起一股斗志,一定要将自己的个性展示到底。所以不能惯她这毛病,而且也没必要担心她会出什么意外。要想寻短见的话,她早从这儿跳下去了,还用等别人出现了做个证人再跳?能在这儿一坐半天,就说明她根本不想死,顶多不过是有点事想不开罢了。那些老生常谈的宽心话,对她根本不会有什么用。

小锅沸腾,香味开始飘出来。孙健不停往里面丢着土豆片、西红柿、青菜叶、碎海米,最后还打上两个鸡蛋。

然后冲女人后背吆喝道:“哎,这位大姐,一块吃点东西吧。”

女人终于扭过头来,轻声道:“谢了,我不饿。”

不出所料,这是张略显憔悴的面孔,年纪不算老,但黑着大眼圈,几乎可算是面无人色。声音轻而沙哑,仿佛耳语。不过细看之下,大致仍可推断出,这张脸在年轻的时候,也该有过一些俏丽柔美的岁月。

孙健不管她怎么说,还是用饭盒将面盛出一半,另一只手拎着小锅,绕到女人面前,就在那块大石头的边缘处坐下,身后便是悬崖。

他笑笑,将饭盒推到女人面前:“来,见面分你一半。这都中午了。”

“我真的不吃。”女人说。

“你看,我都煮出来了。”孙健慢条斯理地说,并将饭盒端起来,颇遗憾地打量一下,“反正我又吃不了,倒在这石头上也不好看。要是从这石崖上倒下去——你想看吗?

说着将手中饭盒伸出去,做欲倾倒状。

女人还是不为所动,但目光里透出一丝笑意,仿佛很同情孙健在表演上的努力。

孙健的手在空中转了半圈,又落了回来,还是将饭盒递到女人面前。“伸出手来。”他以命令般的口气说。

女人竟乖乖地将手抬了起来。看来有时候对女人就是不能太客气,越求她们越没用。

“吃。”孙健又道。

女人便也就将饭盒端到嘴边,目光里有点挺委屈的样子,捏起插在面里的一个小叉子,呼噜呼噜地吃起来。

孙健挺满意地点点头,自己也端起饭锅,一会儿就喝到了锅底朝天。

女人从兜里摸出一小袋纸巾,撤出一张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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