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拉布风暴 第一章(2)

暑假前一个半月,又来了几场沙尘暴,气温上升,大风如同热浪,飞沙走石都带着电火,瀚海热浪滚滚,几十公里外热气逼人。张子鱼出现在大漠深处,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叶海亚的眼睛。叶海亚动员张子鱼去山上玩,山上凉快。张子鱼说:“沙漠晚上也凉快。”“白天呢?白天就像油锅。”叶海亚没想到自己的声音这么大,都不好意思了。张子鱼笑笑没吭声。史地教研室的老主任王老师替张子鱼解脱:“地理老师不比你们语文老师,要野外考察,跟地质队员差不多。”王老师当过地质队员,跑遍了天山南北,受过伤,就转到地方当教师。王老师那张脸人称雅丹地貌,王老师说:“小张学我哩。”张子鱼不停点头。几个语文老教师不这样看:“感情受过挫折,从西安跑到边疆,赌气哩,气一消,就拍狗子狗子,陕西方言,屁股眼的意思;这里借指屁股。走人。”叶海亚就说:“自己折磨自己嘛!”老教师又有说法:“这叫沙漠治疗,连后遗症都没有。”张子鱼感情方面出过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相当长时间,叶海亚躲在房子里,也不摆弄望远镜,连窗外看都不看。孟凯被赶出去。孟凯站在楼道进退两难。叶海亚的同事就出来打圆场:“小叶心情不好,过几天就莫事了,你过几天再来。”

过几天孟凯可以进房子,孟凯没办法跟叶海亚说话。叶海亚想心事呢。叶海亚想心事的样子也很奇怪,文文静静地坐在床边,垂着脑袋,目光落在胸口,整个人就像裹在茧壳里的蚕,在织一张华美柔软的网。叶海亚看了孟凯一眼,孟凯吃惊地往身后去看,身后没有人呀,可他明明感觉到叶海亚的目光穿越了他,叶海亚在看一个极其遥远的地方。这是他们相恋数年以来没有过的事情。

孟凯把他的疑虑说给最好的朋友,朋友已经娶妻生子有丰富的人生阅历,就告诉他:女人都有婚前恐惧症,等领结婚证的时候反应更激烈。在孟凯的计划里,暑假去阿拉山口玩的时候敲定结婚日期,年底办喜事。朋友就称赞:这个计划不错,婚前一定要出去玩一次,一定要玩开心,疯够了,浪够了,就能安安静静进新房。朋友也没忘了告诫他:许多女人领了结婚证却成了别人的新娘。

“为什么?”

“收获季节,果实累累,果子不一定落到辛辛苦苦浇水除草的园丁手里,你别激动,你闭上眼睛好好想想果园里的景象,你好好想吧。”

孟凯当时就沉浸在中亚腹地风光无限的果园里。回去的路上孟凯碰见一个维吾尔男人赶着毛驴车,无忧无虑地唱着歌,那歌反反复复只有这么几句:“亚克西亚克西,亚克亚克西呀,姑娘的苹果亚克西……。”孟凯从小就听这首古老的歌谣,也唱这首老歌子,唱到中学就不唱了,到精河上高中,碰到精河丫头叶海亚,浑小子一下子就安静了,脱胎换骨了。孟凯的父母把未来的儿媳当大恩人,不惜当着叶海亚父母的面数落自己的儿子,一口一个土匪,叶海亚的父亲是个老军人,哈哈一笑:“儿子娃娃不拼刀子不打架还能叫儿子娃娃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等着办喜事就可以了。孟凯这么想,大家都这么想。谁也没想到芳香而神秘的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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