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斜至深处 第五章(4)

哦,我的女儿这样谦让,天下少见!漂亮女人不是都比较刁钻吗?林曼容这朵刺玫瑰,是何时修炼出这种伟大涵养的?

我惊讶于一个男人对他所钟爱的女人,包括对女人所喜爱的人置若罔闻。女人爱上这样的男人,是不是感觉失常?容容真的爱上了这么不通情理的男人?摊上一个对老婆不心疼的丈夫,老婆的爱能坚持多久?

玛丝这样的菲佣,同中国保姆简直是天上地下,中国的保姆对主人不会毕恭毕敬,恨不得主人讨好她们呢。请看玛丝,只要门铃一响,她一阵小跑,恭敬地守在门口,把鞋子放得端端正正,然后,为杰克和容容接过手里的包,关好门,再一阵小跑去冲茶,准备饭菜。杰克和容容自己从来不带钥匙,开门关门全靠用人,为这么一点举手之劳的小事,把个用人忙得里里外外跑来跑去?在我面前摆谱呀?

他俩在家吃饭,玛丝会非常紧张,因为简单的事会变得复杂。

那一天,容容叫我晚上不要等他们,我可以先用餐。他们的大圆餐桌可以坐十二个人,中间一个转盘。我一个人自然从简,我用大盘放好几种菜,用小碗添了一碗饭,刚刚坐下,端起碗正要吃,他们回来了。突然,杰克大叫一声:“玛丝!”玛丝一阵风一样从厨房跑出,恭恭敬敬地站在杰克面前。杰克用英语对她训斥了一番,玛丝诚惶诚恐地连声说:“OK,OK。”我在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好在与我无关。只见玛丝跑进厨房,不一会儿,从里面拿出一摞餐具,直冲我而来。她要干什么?玛丝对我说了几个对不起,我不知道她哪里对不起我了,正在诧异时,容容说:“妈,我们家吃饭,餐具是不能马虎的,玛丝偷懒,没给你按规矩放好餐具,杰克很生气。”此刻,玛丝已经把我的餐具重新安排:饭碗下面是一个白色金边的大托盘,白色金边大托盘下面是一个金色的更大的托盘,一只汤匙放在托盘里,一副刀叉摆在一边,一个放筷子的托垫放在右边,一块白色的餐巾放在左旁。我终于明白,玛丝挨骂,与我不仅有关,而且是直接关系。我忙说,不关玛丝的事,是我自己要求餐具就简的。杰克说,白老师,在我家,样样不可以马虎。任何人,只要在这个餐桌上吃饭,就得守这个规矩。杰克的颐指气使叫我非常尴尬。我成什么人了?一个不懂规矩、无教养、凑凑和和打发日子的草民!

看着那复杂的餐具,再看玛丝做的几个简单的菜——炒圆白菜、粉丝炒干贝、蒸鱼、西红柿鸡蛋汤,这么普通简单的饭菜,只配用一个饭碗,一只汤匙,豪华的餐具摆得跟宴会似的,像穷人装阔,非常滑稽,难道要吃餐具吗?我吃饭的雅兴突然消失,默默地端起饭菜,走进厨房,在厨房吃起来。容容说,妈,你这是何必,杰克又不是指责你,他是习惯成自然,就像你在中国不放这么复杂的餐具一样。我笑眯眯地说,没什么,我觉得这样才能吃得下。从此,我就是吃一个白菜汤,也必须摆那么多餐具,每餐饭后洗碗的工作自然非常繁重。

偏偏第二天,又出了一档子难堪事,恰恰又出在我老人家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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