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浮沉的际遇

日本有这样一句川柳①,“从本乡到兼安皆是江户”。说的就是从本乡到现在的东京都文京区本乡三丁目一带,都是江户(东京旧称)辖区,这一带的防火措施自古就非常严格。

就是现在,在这里走一走,仿佛还能闻到空气中漂浮着的历史和文学的沉香。我最喜欢的池波正太郎的剑豪小说②,除了上野、浅草之外,也经常以这一带作为故事背景。

“二战”结束后的几年,我家都住在这一带的本乡弓町。邻居经营着一家叫做“喜之床”的理发店,后来更名为“理发ARAI”,现在还在营业。石川啄木之前就寄宿在这家理发店二楼,他因创作了歌集《一捧沙》而闻名。

1949年,我在东京教育大学(现在的筑波大学)附属高中上二年级。我难以忘怀的是,一个傍晚我从“喜之床”门前的小路经过像往常一样回家时,却看到了奇怪的情形。

家门前围着几个面目狰狞的男人,我好不容易挤进屋子,只见所有的家具都被封上了红色的纸,我后来才知道那就是“抵押”的意思。我家在那一天破产了。

父亲曾经是东洋钟表株式会社的经营者。1901年祖父开创了批发钟表的家业,到父亲这里又扩展了钟表制造业务,最鼎盛时期会社有雇员4 000人。“二战”中,父亲的会社被征用为兵工厂,制造炸弹里面的导火线,战后在向民用产业转型过程中很不顺利,又遇上几场劳动纷争,最终不得不宣告破产。

再说点题外话,后来工会继续了东洋钟表的业务,将社名变更为“东方钟表”,再后来被精工集团招致旗下,直到现在。

东洋钟表破产让父亲身背重债,原本富庶的家业也急转直下。为了躲债,我们不得不频繁搬家,甚至到了我放学的时候还要担心住处的问题。那些日子里我曾一度想放弃考大学,总之感觉跌到了人生的最低谷。

现在看来,我的人生就是一部浮沉史。那时苦恼的上学问题后来在亲戚的帮助下得以解决。我考上大学以后家境依然贫困,在求学与打工之间奔忙的日子里,恩师与友人的帮助,让我度过了充实的大学生活。

刚进入日本光学工业(现在的尼康)时,我并不是在著名的照相机部门,而是在看起来相当无趣的定制产品设计部。开始我经常会有被人忽略、不被重视的感觉,结果没想到在这冷衙门里自己反而积累了实实在在的技术,开发出现在尼康的核心产品——半导体曝光设备,还被赋予了“国产步进机之父”的称号。这在当时绝对是不可想象的。

但是,会社生活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在平成不景气时期我担任了社长一职,后来升任会长,率领部下,在不景气的经济环境下进行了8年的艰苦战斗,也曾作出过痛苦的裁员决定。我的人生并非只有成功的一面,而是像过山车一样,充满了跌宕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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