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里克笑得咧开了嘴。“我真是不敢相信。”他说道。
“你不敢相信什么,德里达也祷告吗?”
“不是,是我竟然就要跟有 iPod 的人上床了。”
我们在床上玩的角色扮演相当简单,我是热情的年轻学生,他是有点虐待狂的教授。我们不会玩得太过,他的虐待顶多就是偶尔用丝巾把我绑起来。可是当他说要把我绑起来的时候,我还挺兴奋的。
第二天早上,当我醒过来,帕特里克已经吃过早餐先走了。床头柜上放着一张小卡片,上面说感谢我陪他度过美妙的一夜,然后他跟我解释他们家出了点“事情”,必须赶回去处理。
早知道我就带书来看。我叫了客房服务,点了一份很丰盛的早餐。我先在床上吃完早餐,看完赠阅的报纸,然后才起床。我洗了一个非常热的热水澡,我公寓里的热水永远都达不到“相当”热的程度,可是我喜欢热到会把你烫伤的热水。
洗完澡,穿好衣服后我就离开了旅馆,沿着破旧不堪的城墙走回公寓。我的左手边是环路,看到的风景只有汽车、店铺、路标、安全岛护柱、加油站、远处的几部起重机、酒吧、环行道和天桥。有辆火车驶过。火车从一块贴着汽车广告的广告牌后面开过来,接着又消失在酒吧后头。这一带好像什么样的风格都有,从城墙到诺曼式城堡的遗迹,隔壁还有一大片很丑的红色公寓大楼。诺曼式城堡的后面是环路,环路下方有一条地下通道,从通道出来就到河边,沿着河走就可以走到高速公路,中途会经过汽塔以及无家可归的人扎营的营地。那条路我走过一次,因为想到当地的乡间看看,一路上都闻到汽油味。回到公寓,没看见沃尔夫冈的自行车,看来我得独自面对老鼠了。我检查捕鼠器,两个都捉到了老鼠。我把它们带到楼下,走到后头,在路易吉的垃圾箱旁把老鼠放出来。我回到楼上的厨房,再把过期的饼干放进捕鼠器,然后把它放回水槽下。忙完这些事情以后,就把咖啡壶放到炉子上,再把用得到的东西(像《Y先生的结局》、烟、笔记本和笔)放在沙发附近。咖啡煮好以后,我马上蜷缩在沙发上,从昨天早上读到的地方接着往下读。
液体一入喉,我就察觉到好几种过去没有经历过的感觉,包括突然厌恶黑暗,还感觉很沉重,很拘束。起初,我很确定这一切不过是错觉,是因为喝了药才这样的。然而过了一会儿,我越来越焦虑,而且还产生了类似眩晕的感觉。不过,我还是按照集市医生的吩咐,专心看着那个小黑圈。我又被自己的好奇心战胜了。我还是认为如果这个医生如我所料是个骗子,那么不管他对我做什么,都不会造成伤害。
我躺在硬邦邦的木板上盯着小黑圈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看到它在我的眼前慢慢裂解。我吓了一大跳,那个小黑圈变成两个更大的圆圈,一个是粉红色的,另一个是蓝色的。这两个圆圈一会儿变大,一会儿缩小,就像半透明的柔软的水母。
然后,我突然产生一种感觉,就像坐过山车往下冲,也像我们偶尔会做的那种坠落的梦。不过,往下坠的并不是身体,而是我的心灵,仿佛我这个人的思维、理智被一扇上了锁的沉重大门关上了。门上出现一个小孔,孔越来越大,大到把卡片上的小黑圈遮住。小孔继续变大,最后变成火车隧道那么大。我很害怕,因为发现自己现在正用令人眩晕的速度往隧道内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