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卡 1

凡读大学的,都能听到一大堆的变态故事,这些故事未付诸文字,而是通过每一届的学生口口相传下来,有点像旧社会讲的评书。故事无限演绎,在不能预知的某个地方被修改,原始的文档被永久覆盖掉,既不是现实世界,也不是虚拟网络。

说说三号楼的故事,以及由此衍生出的奇谈异闻。三号楼是工学院著名的凶楼,在T市高校界颇有名气。

故事是齐娜告诉我们的,在所有讲鬼故事的人之中,我们最钟爱的就是齐娜,博闻强识,有数据做论据,并且时不时地会被自己的鬼故事吓着。我劝她:“齐娜,你很有恐怖小说家的潜质啊,快去读斯蒂芬?金。”她说:“我对写小说没有兴趣,我要做马尔克斯的外祖母。”

“最凶的是位于四楼的一间空屋子。”齐娜说,“一九八八年有个机电专业的女生因为失恋在那间屋子里上吊,挂在吊扇上,过了七十二小时才被人发现。楼下是实验室,后来的人在实验室里,每到半夜都会听见楼上砰的一声。”

“那是什么声音?”

“凳子被踢倒的声音啊。”齐娜说,“后来那屋子就关上了,贴了封条,到了一九九四年,又有个女生因为失恋,在那间屋子里上吊了。她自杀的那天,封条和锁都莫名其妙地自动开了。”

“从此以后,是不是就变成砰砰两声?”老星哈哈大笑。

“根据统计,大学生最热衷的自杀方式就是跳楼,失恋的、失学的、压力过大的、生活贫困的。总之,不幸的人生各不相同,选择的结束方式却惊人的一致。但是在我们学校,上吊似乎是一个独特的传统。到一九九六年,第三个人也在那间屋子上吊,但他的方式更为特别,他把绳索套在脖子上,一头系在钢窗上,然后往楼下跳,绳子大概有两米长,一秒钟之内他的颈骨被拉断。死得很痛快,只是吓坏了路过的人,尸体像广告牌一样挂在那里,连学校外面的人都看见了。”

“影响很坏。”我说。

“有一个在实验室里的女生被吓到退学,半截尸体就挂在她窗口。”齐娜说,“至于这个人为什么要自杀,无人知晓,永远成了个谜。”

“后来呢?”

“后来?没有后来了——后来就把门给锁了,听说那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连吊扇都被拆掉了。你们去过那里吗?”

“挺害怕的,没去过。”老星说。

锅仔退学后不久,齐娜在三号楼的实验室里着了道。当时她得到了一家德国公司的面试机会,在实验室里补外语——那儿清静。夕阳穿过窗户斜照在她和她的书本上,像某一部恐怖电影即将开场前的宁静,突然之间,窗外拉拉杂杂的声音消失了,齐娜抬起头,听到楼板上方发出沉闷的一声砰,吓得一激灵。她坐在那儿,屏息良久,没有第二声砰,也没有尸体从窗外飘下,但夕阳的光线在某一瞬间忽然消失了,屋子里立刻从橘黄变为暗蓝,一天之中最后的暖意迅速转换成阴冷感。齐娜放下书,思想斗争了好一会儿,决定到楼上去看看。

她是狂奔出三号楼的,虽然她是一个热衷于奇谈异闻的女孩,但仅限于面对文本,真遇到鬼,她跑得比谁都快。我们正端着饭盆去食堂,她揪住我们,结结巴巴地说:“有人上吊了。”按说不应该有那么多人去看热闹,但那阵子我们过于无聊,巴不得找点事情来闹一闹,或者根本就是想弥补一下没有看到锅仔上吊的遗憾,男男女女几十个人直扑三号楼,先在楼下看了看,并没有谁挂在钢窗上,再闯进实验室。天已经快黑了,窗外只见暗蓝的夜色和灯光稀疏的二号楼。齐娜说:“就在楼上,我看见有个人挂在天花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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