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跟猪头一样。”
“那小孩太可怕了。”
“你别老是小孩小孩的,他根本不是小孩了。”
“被你一说我更发毛了,幸亏我胆子小、忘性大,什么坏事儿过几天就想不起来了。”
“哪个中介给你介绍的业务啊,太不靠谱了。”
“小广东那里的,出事以后我特地去骂了他一顿,让他请我吃饭。”
“这个人的饭你都敢吃。”我悻悻地说。
小白和我是同乡,念大二。工学院里有相当一部分学生来自我的故乡,T市下面的县级市麦乡。麦乡的大学生自然而然凑成一堆,近似同乡会,认干哥哥干妹妹的比比皆是,也不乏上了床的。我和小白关系很单纯,既不上床也不罩着她。我认识她已经好多年了,曾经是同一所中学的校友,曾经住得很近,曾经一起玩过……考上大学以后有一年时间没见到她,以为见不到了,不料第二年她也出现在了这里。这就算再续前缘了。偶尔我会请她吃顿饭,气氛总是很沉闷,有时也会聊些无关的人。
D罩杯的女生在学校里是珍稀动物,小白就是其中之一。拥有D罩杯,人生经历便会有超乎常理的一面。这是小白自己说的。
比如招惹了斜眼式的变态,比如招惹了各种既非斜眼也非散光的其他变态。这些事说过也就忘记了。
那是三月多雨的天气,气温不是很低,却总是感到冷。工学院应届毕业生正陆续打铺盖离开学校。黄昏时我头昏脑涨地从网吧里出来,沿着正在下雨的小路往学校走,在一家名为“杞人便利”的小烟杂店门口停下。店主是我所熟识的一个孩子,大概十六七岁,我叫他杞杞。我趴在柜台上,要了一听冰可乐,喝了几口觉得稍微舒服了点,便坐在小马扎上看风景。杞杞问我找到工作没有,我说我辞职了,正打算在杞人便利旁边开一个叶公超市,把他的生意全抢走。杞杞想了半天,大概听懂了叶公是为了和杞人对仗,不过他并不觉得有趣。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
后来我看见小白打着伞从对面走过,她由东向西,很快走进了学校的边门,消失在拐角处。我没喊她。
大约半分钟后,有一个少年走进便利店,在石棉瓦搭起的蓝色雨棚下要了一包香烟。他打着保健品促销赠送的雨伞,有一根伞骨已经断了。买了烟之后,他并没有离去,而是背靠着柜台点了一根,看着工学院的边门,吐出了白色的烟气。
吸烟的姿势很潇洒。他时不时地瞄一眼货架,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明白了他不是在看货品,因为杞杞的货架上都嵌着镜子,他是在看他自己。
促销雨伞收起来,弯曲的伞柄挂住柜台,忽然滑了下来,啪的一声摔在地上。他弯下腰捡起伞,将伞柄挎在自己的手肘上继续抽烟。他捡伞的动作很慢,好像那不是伞,而是一枚炮弹。
他捡伞的时候斜眼瞄了我一下,我也在看他,坐在小马扎上。
这是一个斜眼的少年,即使他站直了身体继续望向学校边门的时候,他的左眼仍然瞄着蓝色雨棚的一角。
我不动声色地继续喝可乐,直到他抽完那根烟,把烟蒂弹在一个小水潭里。他打起伞,却没有走进工学院,而是沿着道路折返,往大马路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