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写字楼里做流行文化的几年,经常要与男生女生们面对面。
那时的我,较现在年轻,也较现在浮躁。与他们一桌子海吃胡侃,也没有什么代沟的感觉。席中却有一双年轻的眼睛,恨恨地盯着我看,闪烁着情欲的火苗。
这双眼睛很美,睫毛茸茸的,又黑又密。我也没有往深处想,因为那时的我,也较现在纯洁。一个小我很多岁的小男生的挑逗,于我只是虚荣心的满足。
一个周末,我在家里闲坐着,门铃响了。铃声有些迟疑,但很坚韧地响了很久。竟然是那个美少年,抱着一大箱子的猕猴桃。
我笑了。他居然能找到我这里,费的周折肯定不少。难得他这么有心。我好喝好吃地款待了他,但我有意表达出来的从容不迫,是一种距离,会给他一份压力。我甚至倚老卖老,胡说八道,对他心底里的欲望做着一铲铲无情的摧残。
他很失望地走了。但下一个周末他又来了。一来二去,我们就很熟悉了。我甚至给他起了一个昵称,叫他阿鹿。鹿是我喜欢的动物。他和鹿有着同样美丽的眼睛。一晃小半年过去了,我还是很纯情地与他保持着距离,其实在心里已经开始恍惚了。
一个一往情深的美少年老在你的眼前晃来晃去地,我的修为已经到了极限了。但一开始就端出的淑女状,使我像一尊蜡像。我已经作茧自缚了。
直到有一天,聪明的阿鹿耍了一个小花招。他借来了一张三级片,说他在学校里没有办法看,要借我的宝地。当然,很希望我能陪他一起看。于是,当天晚上,阿鹿如愿以偿。我呢,半推半就。但是,他给予我的,真的是人间美味。而且,居然是他在前面训练有素地一步一步引导着我。
可惜,好景都是不能长久的。有一天,我还在睡梦里,阿鹿来了电话,他絮絮叨叨了一抽屉的理由,最后归拢到一点:要向我借一笔钱。那时的我,也是每天朝九晚五,很辛苦地挖自己的第一桶金。他要的数目,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只好说,让我筹筹看。
其实,我的意思,是让我想想看。我的睡意全给他吓走了。但我很感谢他没有当面提钱的事情。如果是这样,我们两个人都会很难堪。他再来电话的时候,我很明白地告诉他,我没有这笔钱,而且,即使有,我也不借。因为,我从不向人借钱,也从不借钱给别人。这是我的生存原则之一,对他也不例外。
他沉默了好几天。然后,又像往常那样到我这里来,却在话里话外慢慢告诉我,他在学校里交往了一个女朋友。我故做姿态地说,那好啊,什么时候带来给我看看。话虽这么说,对他的情致却一天一天地减弱。到最后,他来敲门,我就把音响放到最吵,假装没有听见。
我不开门,他就一直敲,敲到邻居老太太出来干涉为止。
但是,与他在一起的日子,却是我至今怀念的。我从来不怀疑他曾经对我的百分百的钟情和我们曾经领略过的百分百的高峰体验。好多年过去了,他的黑眼睛经常在我的记忆里闪闪发亮,如电如魅。
有一天,我的电话里传来了另一个美少年的声音。
他在西北的一个城市里工作,如一匹孤独的狼。我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文友或者网友。如果他的电话刚好在我空闲的时候打来,我就会耐心地陪他漫谈人生。他说,他在一年内换了三四份工作。等什么时候有钱了,他要做一个特色网站,还要给农耕的父母盖四间大瓦房。少年人的野心和爱心,他都有。
有一天,他说他要到北京出差。我慷慨地答应请他吃饭。但是,真的是不凑巧,那几天,我的牙痛让我生趣全无。我只好实话实说。
他回去后,郁闷了好久,以无限失望的情绪告诉我,他特地准备了几米与萧亚轩的CD《向左走向右走》,要送给我的。他说,你对人很冷啊。而其实,他一直很喜欢很喜欢我。他在杂志和网络上读了我的好多文章,也看了照片。他又给我寄了他的照片。蓝色牛仔裤,蓝色格子衬衫,很斯文地戴一副眼镜。翩翩一个蓝衣美少年啊。
我却一下子被他噎住了。我告诉他,我比你大好多呢。他说,这有什么呢,谁谁谁(一个名女人)不也是比她的老公大很多吗?
我再也不肯见他。因为我知道,我真的是没有余温去温暖别人。我也没有丰沛的内心力量以及同样丰沛的财力,把一个稚拙的少年郎,培养成一个大男人。
但是,被人仰慕总是令人愉悦的。我把蓝衣少年的故事说给女友听,她们都笑,说你真是迂腐,先让他过来,亲密亲密再说嘛。至少你可以引导他度过苦闷的青春期。
我摇头。我确实是胆怯。我不想成为一个少年成长路途上的红色卡门。万一成不了红色卡门,却一不小心成了黑色巫婆,岂不令大家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