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强调的是,学校绝对不是训练一批考试机器的场域,这些孩子不能够这样被牺牲。有时,我真的觉得这些豢养考试机器的学校,就像养鸡场、养猪场,让人觉得是一个巨大的悲剧。我们应该给孩子最好的音乐、最好的文学、最好的电影,让他在里面自然地熏陶。而这些,是不能考试的。
整个社会物化的速度越来越快,教育也越来越无能为力。很少人会有勇气去对抗这个制度,你怎么敢对一个高中生说 :你不要考试,不要升学,你现在正是最敏感的年纪,应该去画画,去读小说。我也不会鼓励学生去对抗制度。虽然我自己是这么做的。
只是我也要诚实地说,这么做很危险,真的要非常小心。老师一定要是人师,教育本身就是对人的关心。当然,在体制内做最大的争取与改革,不能只靠老师,我想就算俞大纲先生在这个时代,他也会是很安静的。他是在一个非常优雅的文人家庭长大,他的哥哥俞大维、俞大绂都是一等一的院士。这种家庭真的不得了,就是因为家教严,国学基础好,又学习到非常好的西学,而能成就他们的风范。
俞大纲对我说,他爸爸妈妈喜欢看戏,经常带他一起看戏、讲戏,他就变成戏剧专家了。他的教育是在日常生活中耳濡目染的,从来不是拿着书本上课,所以你听他讲李商隐,一首一首讲,不需要看书,因为从小爸爸就是跟他一面吟诗,一面唱戏,把李商隐讲完了。
我想,一个好的人文教育,还是要扎根在生活的土壤里吧。
(蒋勋:台湾知名学者、作家。摘自《生活十讲》,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