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书华是一位女性研究专家,作为一名男性,他“痛切地感觉到了男性的失语”。他说,女性批评的一个基本思路是,话语霸权为男性所掌握,女性的价值定位是由男性给出的,女性失落了自身而不自知。因此,女性应该解构男性话语,重新寻找、确立自己的价值立场,发出自己的声音,使自己不仅成为人,重要的是成为女人。新女性找到了自己的话语和价值方向,旧有的社会性别体制“重装系统”。但是,新女性的形成,并没有对应的新男性出现,那么原有的男性角色就在这一过程中沦陷了。对此,傅书华不无难受地说:当女人开始成为女人并发出自己的声音时,男人却还傻乎乎地沉浸在自己原来的社会符码中,既不知道使自己赶紧成为男人,更遑论发出自己的声音。
新男性,被定位为在社会重大转型时期被寄予重大社会期望的角色。他们需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尊重和体谅女性,脾气好,对老婆忠心,是个“顾家”的男人——家庭妇男。
然而,新男性却被称为“灰色男人”,他们的特点是为了妻儿过上体面的生活,像陀螺一样疯狂地工作,但是内心一直渴望在50岁以前退休做一些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每周有相对固定的运动时间,但是仍然经常失眠,肠胃欠佳……
这是新的“两性代沟”,女性一方面希望男性豪迈霸气,“像个男人”,事业有成;另一方面,又期待男性体贴、了解自己,多花时间陪自己——男人往往分身乏术,从而造成新的性别紧张。在这种性别失衡中,更使得男性无所适从,无怪乎有男人哀叹“此为最终的失语和沦陷奠定基础”。
中国文化的价值取向曾经对老人有利,对男人也有利。老人们照着自己的形象塑造下一代,男人们照着自己的角色塑造女人。西蒙·波伏娃曾经在《男性批判》中说:“女性不是天生的,而是被造就的。”但现在却可以说:“男性是天生的,却是被用旧的。”人们更多的是在陌生人社会里互相算计,在契约人社会里互相限制和约束。血缘约束力已经被异地他乡的分离所割裂。新女性逐渐崛起,旧男性日渐沦落。男人进一步失去自己,成为负担的承载者和秩序的被改革者。
男人是女人的臂弯,但这臂弯易折;男人是家庭的靠山,但却有愚女移山;男人是公司的骨干,但却跳槽完了还吐槽;男人是语言的动物,但却内心不安。“社会不靠谱,还想要男人靠谱吗?”男性在反思。“男人不靠谱,社会还会靠谱吗?”女人在反问。中国男人的集体肖像是沮丧、挫败感强、成功者不觉成功、失败者不抱希望。混日子是常态;“混吃、混喝、混炮打”(电影《非诚勿扰2》台词)是变态;而给自己开一场“人生告别会”则几乎是“精神分裂的一个浮想”。
“男人终于成了自己不想成为的那个人。”一位男士向朋友无奈地总结道。常常是“心未动,身已远”,偶尔发出“没有男人,只老男孩”的喟叹,在面对强大的外部竞争压力时,又不得不板起脸、憋着腔调,不说人话。
没错,思想和价值观才是男人的肌肉,但男人的肌肉只在心里生长,无从付诸行动。再昂贵的健身房年卡都阻挡不住中国的男人们在丧失自我的道路上一路滑坡。
中国男性要想从社会中心重返人性家园,发出自己的声音,而不只是秀秀肌肉和金钱,同样“任重而道远”。事实上,妇女解放发展到今天,之所以仍难看到尽善尽美的平等,很大程度上源于男人未能解放。只有解放男人,才能真正解放女人,达到两性平等的理想境界。四十多年前,西方发达国家出现了“男人解放运动”,它基本上模仿女性解放运动,并带有同性恋解放运动的色彩,有了不错的效果。在当下中国,虽然背景不同、社会结构差别较大,但面临相似的问题,男人也应该为自己掀起“解放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