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年龄 7(5)

周志远收了花,打开一看,里面有张字条,字条上写着一句话:明天来人签约。

下面没有落款,只有七位号码,正是烂在周志远心里的那个号。

周志远寻着目光望去,发现对面电杆下立着一女子,袅袅婷婷,很像于菲菲。见他望,女子举起了手,朝他摆了摆,周志远再望时,女子消失了。

第二天,一位姓高的男人在钢厂基建处刘处长的陪同下,找到周志远,周志远什么也没说,在合同上大笔一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姓高的男人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临走时给了周志远一个眼神。

周志远记住了这个眼神。

晴朗的夏天终于过去了,秋季是施工的黄金季节,周志远带着大队人马,驻扎到了钢厂。

他跟钢厂的关系完全恢复了正常,仿佛一切的不愉快从没发生过,大家常常聚在一起,喝酒,打牌,彼此称兄道弟,亲热得非同一般。

这天秘书杨梅打来电话,说林婉秋辞职了。

周志远飞步赶到公司,林婉秋的办公室紧闭着,秘书杨梅等在他的门口,她的样子有些孤单。

一封信静静地躺在桌上,周志远只看了两行,就把它撕了。

林婉秋是在替肖雅丽交完报社的广告款后发现日记本的。人已经走了,就让她走安静些吧,不能因为几个钱,再让她死后背上一个骂名。这是周志远的原话。林婉秋也觉得是这个理,毕竟夫妻一场,再说周志远也有这个能力,花钱买太平,报社自然没啥话可说。

日记本就躺在文件柜里。其实林婉秋也是无意的,她只是觉得一个人不可能无声无息走掉,她至少应该给这个活着的世界留下点什么,所以她顺手打开了柜子,也许是天意吧,林婉秋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日记本。

她躺在床上读,她本来是坐着读的,但坐着总让她产生审视的错觉,她不想审视,她只想平等地跟肖雅丽对话。

这是一个活着的女人跟一个死去的女人的对话,房间里有些静,可林婉秋分明听到了另一颗心脏的跳动。

肖雅丽的字迹潦草而粗放,一点不像她平时的样子。透过这些断断续续的文字,林婉秋仿佛看到一个愤怒而绝望的女人在纸上舞蹈,时而疯狂呐喊,时而凄婉绝叫,那是一个女人在婚姻边缘上做出的垂死挣扎,又是另一个女人在欲望的旋涡里尽情放纵的疯语。

林婉秋起初是被激怒了,她觉得如此纯净的夜晚读这样的文字是一种耻辱,她甚至惊讶这样的文字会出自女人之手。肖雅丽是多么文静的一个女人呀,她淡淡的忧郁总是让人想到雾中的垂柳,她们在一起时,肖雅丽几乎连一个脏字都羞于启齿,有时说些女人间的悄悄话,她脸红得就跟处女一样。你怎么可以想象这样文静忧郁的女人会在纸上发出一连串的浪叫呢?而且这浪叫是赐给一个二十多岁的小男人的。

愤怒过后,林婉秋被另一个肖雅丽打动了,那是夜晚中凄嚎的肖雅丽,是拼命地想抓住婚姻手臂的肖雅丽。

林婉秋想,同是女人,婚姻赐予的福祸竟有天壤之别,婚姻这魔鬼,她到底有多少个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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