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空庭3

爱,的的确确是爱。爱到可以为了自己,出卖我。

滚烫的茶灼了舌,我吁了口气:“爱与不爱,只有我自己知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爱情又不同友情。素锦,是你看得不够清楚。”

我想起素年,她说:切肤之痛,只有切到你的肤,你才知道是怎样的疼。切勿旁观,说来说去,只是无关痛痒的安慰,真正能疗伤的,只有自己。她说得对,我怎么可以忘记?负伤的幼兽,只有自己舔舐伤口,慢慢地腐烂、新生。伤疤掩附在皮毛下,不肯去看,便就此作罢。最后,彻彻底底的忘记,一干二净。一旦有谁去擦拭,缠绕晃眼的白纱,每一低头,都不得不看血淋淋的过往,委实煎熬。

“赵绾,你说的何尝不是?但这种事情,安慰不来,只能靠自己才解得了这个结。切肤之痛,刀子切在你身上,才知道是什么滋味。”

“即使你不伤人,人家仍旧会伤了你。索性,吃掉别人,连骨头都不要剩下。”赵绾放下茶杯,挥了挥手想要遮住照在眼帘的光。她的手白皙如霜,光晕打在上面,通透如水。钻石耀疼了我的眼睛,就这样,整个下午,我们都坐在茶室说这些无关痛痒的事。

我往杯子里加了块冰糖,上面漂浮绒黄色的菊花,不多时,冰糖也就融在了水里,无影无踪。哪里无关痛痒,只不过再痛再痒,有一天也会消失。

“我月末结婚,好多东西还没有买。又临近年关,有些东西还没有收拾妥帖。找你出来,正好一起逛一逛。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是顶有鉴赏力的,选嫁妆也不会错。”

茶桌一侧置着瓜叶菊,开势正好。我用指尖拨弄,不小心,断了一叶。落定在那里,随着温热的空调,一旋一旋地曳动,像一尾垂死的鱼。

“错与不错,买过了才知道。”

暴雪来临的时候,我毫无准备。

陪着赵绾走了一整天,尽管累极了,高床软枕,却又无法安然入睡。只得穿着单薄的睡衣,半开着窗子,坐在书房里看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

诚如他所说,死亡是内心的错综盘根,是转嫁、重生。我梦到了死亡。原来不是臆想中的灰黑色,大朵的红晕,迅速渲染在整片梦境中,我眼睁睁地看着它们一个接着一个离我而去,堕入深渊,却束手无措。真真切切的是梦,却又真实到不可复制、叠加。我惊醒,额头手心皆是汗涔涔的。

书页在手指间被来来回回地翻,破晓时分,才渐渐有了睡意。我立时站了起来,冷不防,膝骨一软摔倒在地,这才发现,双腿已经没了知觉。过了好一阵,彻骨的疼痛方迟迟袭来,我不知所措,只有小心翼翼地挽起裤脚,两条腿由上至下已经变了颜色,一层血样的水泡肿了起来。

我忍疼爬到电话旁,拨给赵绾。

“也许是二度冻伤,素锦,你别动,我马上过来。”

还未等到我回答,赵绾便已经挂了电话。

确实是冻伤!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冻伤给我留下的伤疤也没有退却。这也许是上天的恩赐,让我永远记得,此生有过那样一个万分惊恐的夜晚,有过一个叫做赵绾的女子出现过。为我的寂寥,平添一抹颜色。

“素锦,你真是不当心。”赵绾一路埋怨,加快了车速,“冻伤可大可小,你又是伤了腿,临近年关,自己一个人怎么应付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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