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佥羽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往碗里夹“西湖醋鱼”,电话声突然响起,我手一抖,一块“西湖醋鱼”脏了我的白色羊绒靴裤。
“你赔我裤子,我从意大利买的,今天第一次穿。”我接起电话,一阵絮叨,“今儿刚穿上,还没到三小时,一纯白色的就成了‘西湖醋鱼’色。”
“别吵,回头去意大利出差的时候买一条新的给你。”夏佥羽压低了声音,清清喉咙继续对我说,“还在‘三宅一生’?今天被算计了,一群人拉我来相亲,也选在‘三宅一生’。回头到了,帮我……”
“那可就不是一条裤子的事儿了。”我笑道,那团污渍其实也并不明显,用纸巾擦干,倒也不扎眼。回头送到干洗店洗洗,就跟新的一样。“西湖醋鱼”不过油,脏了衣服,也不难处理。我坐地起价,“施华洛世奇新款水晶上市,怎么,明儿是不是也得犒劳我一套?”
“你坐地起价?”
“现在是你求我,又不是我求你,没跟你要一条十五克拉C级钻石手链算便宜你了。夏佥羽,摆在你面前的路有两条,要么自力更生,好好相亲去;要么乖乖地等我救你,一条意大利羊绒靴裤外加一套施华洛世奇水晶。”
夏佥羽在电话另一端笑道:“英雄气短,要不要立字为据?”
“字据要是好用,这个世界上还会有那么多合同诈骗?夏公子,全凭自觉。”
但我万万没有料到,夏佥羽要见的,竟然就是“吴侬软语”。
她叫赵绾,坐在我的邻桌,鹅黄色风衣搭在椅子后,一件咖啡色职业套装,衬得她气质婉约如水。她眼睛大大的,下巴尖瘦,皮肤白皙。我对夏佥羽一笑,偷偷对他说:中人之姿。
“夏总,说起来赵绾跟你还是校友,不过是晚了两级。”
说话的是夏佥羽的秘书邵荞。她粉脂浓重,眉目反而不清晰了。女人的妆容,无非是为了吸引男人,邵荞也不例外,她想吸引夏佥羽,反而适得其反。
邵荞说完后,看了我一眼。我对她笑了笑,转而对赵绾道:“防火防盗防师兄,赵小姐没听过?”我笑道,故意挪揄夏佥羽,“夏佥羽不得不防。”
“素小姐真会开玩笑。”
赵绾斟了一杯茶,望了邵荞一眼,又笑了笑。
这两个女人,早有预谋。一个想借美貌得到升迁,一个想借姿色得到爱情。我冲夏佥羽耸了耸肩,无能为力。
对邵荞,我是不够了解;对赵绾,我则不甚了解。
夸奖是什么?别人褒扬,无非是出自内心的恭维,有人的地方,就有品位这回事。别人褒扬,心里受用片刻即可,切莫当补品吃,否则断然消化不良。到头来,还落了个“自取其辱”。况且,哪怕再美的美人,都会遭人非议。赵绾是什么?还是那四个字:中人之姿。
“素锦,Harry Winston D色的钻戒明天就到了,”夏佥羽看着我,不怀好意地笑,顾盼神飞,“都是按照你的标准,D色十五克拉,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去注册?”
“无所谓,”我歪了歪头,“有电话,失陪一下。”
我走到餐厅外,燃起一支烟,不吸,不纳,就这样看着它一寸一寸烧尽成灰。Harry Winston,我多希望得到康起言给的戒指,现在才知道。哪怕,只是一枚小小的铂金指环,没有镶嵌,没有装饰,只要是他给的,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戴上。
原来,爱不得;而今,不得爱。
始终相信,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以前是夏佥寻,现在是康起言。
有多少次,我都想问他是不是爱过我,哪怕,只有一瞬间、一刹那,甚至只有零点零一秒也好。
是不是,爱过我?
雾蒙蒙的烟氤氲了视线,泪眼婆娑,倔强,不忍决堤。烟蒂落在嫣红的地毯上,我知道,过去如斯,不可俯拾。而我,早就像这支烟一样,被欲望焚烧的消失殆尽。夏佥羽随后而至,将丝质手帕递交给我。
“素锦。”他抱住我,“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