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于我,就是一蔬一饭,就是肌肤之亲(9)

莫晓楠跟苏文到医院来探望我,苏文抱着一捧纯白色的百合花,外面在落雨,他肩头有湿润的雨气,花瓣上水珠点点,丝毫不带烟火气。

苏文穿纯白色T恤,墨绿色工装半身裤,头发理了板寸,整个人都清爽利落。

他热络地跟慧姨打招呼,三言两语的得体恭维让她眉笑眼开,慧姨很吃他那一套。

苏文说:“多亏你照顾连翘。”

慧姨忽略他口气中的刻意亲近,笑道:“你们年轻人在一起聊,我回去办事。”

莫晓楠给我带了两三件换洗的衣服,窝在沙发里啃一个苹果,长吁短叹地说:“你都不知道你昨天那脸色有多难看,我都以为你要挂掉了。危难时刻幸亏廖长宁驾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救你于水火之中。”

我被她的口气逗乐了,牵动腹部的伤口,疼得倒抽一口气。

苏文笑着瞪她一眼。

她完全无视,又一边摸出手机一边说:“说起廖长宁,今天的弹窗新闻就是他们家的事儿,廖长安是他弟弟吧?”

她举着手机屏幕给我看——富二代涉嫌吸毒及强奸未成年少女被公安机关刑拘。

廖长宁同父异母的弟弟廖长安是那种典型的混世魔王,从小到大被宠得没边,只懂得寻衅滋事,跟着一帮乱七八糟的人不务正业。

廖长宁无数次替他收拾烂摊子,兄友弟恭表象之下的捧杀之局一朝引爆社会的舆论热点。

廖长安的身份特殊,牵扯到的新闻热搜词众多,简直是传媒竞相追逐的对象。

如果任凭舆论风暴蔓延,就算没有唯恐天下不乱的推手,我也几乎能肯定,那个少年的半生已经被完全毁掉了,他不会有似锦前程,甚至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布局已经完满,走到这一步,廖长宁只需要冷眼旁观,就足够了。

我想起之前他讲电话让下属这次不要过问,他语气冷冽的口吻说廖长安早就被惯成了废物。鲜衣怒马杀伐果决,从不曾心慈手软。

他也温情脉脉地嘱咐我不要害怕,如果有事情就跟他打电话。他眼神深沉温柔,像博大浩瀚的深蓝色海洋将我溺毙其中。

我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廖长宁。

莫晓楠语气不忿:“像这种无法无天,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就什么都敢做的富二代,就得好好教训一下,要不然这个社会真是要完蛋了。”

苏文不以为然,很理智的中立:“其实事情只是媒体为了吸引大众眼球写成这样,矛盾未必就这么突出,真相从来都不浮于表面,我们不要盲目地被媒体牵着鼻子走。”

“那可未必,生活永远比电视剧狗血。”莫晓楠问我,“翘翘,你说,廖长宁跟他弟弟不是一个妈生的吧?他妈跟他爸离婚了?你见过他爸爸吗?你见过他现在的后妈吗?我看网上有她的照片,气质真的挺好的,名字也好听,李柔筠,一听就是大家闺秀。”

我有些心不在焉,对她的八卦不置可否,只说:“我没见过,他们家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

莫晓楠无趣地耸耸肩,也不再继续追问,低头继续翻看手机。

我用一只手撑着头,靠在宽大的白色枕头里,觉得累极了。

我甚至从不了解廖长宁,又有什么资格一厢情愿地说爱?

医院的夜晚特别安静,雨渐渐小了,窗外院内的池塘有浮萍和碗口大的莲花。

我躺在病床上,看到门下的缝隙透过一条亮光,有专属护士值夜,我却感到莫名的孤单,胡乱想到李义山的一句“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我并无亲友,同学之中知己也少,他们大多数从不需为生计和学费发愁,莫晓楠是家里宠惯了的,大多数时候也像个单纯可爱的小孩子。

我几乎算是孑身一人,所以孤独的时候才更加感到孤独的重量。

我曾经有无数次心灰意冷,想跟廖长宁摊牌。

那种强烈的念头几乎让我发疯,迫切地想要发泄,想去远行,想饮最烈的酒,想骑最野的马纵身于这天地之间。

我决定跟廖长宁摊牌。

但是,他却再也没有在医院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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