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里有轻微的涩意。
他说,小荷,我会保护你。
那时候的她,一无所有,是他硬为她撑起一片天来。十七岁的少年,用他尚且稚嫩的身躯。
眼中有温热涌动,季荷伊下意识去摸颈中的项坠,却没想到银链从颈间松脱下来,项链直直坠下。她心中一慌,抬手去拾,将项坠紧紧握在手里,身体却失了平衡,脚下一滑跌进荷塘。
沉闷的落水声带着冰面绽裂的细碎声音,寂静了无回音。
季荷伊虽然浅识水性,但冰冷的塘水瞬间麻痹了她的四肢,碎冰划伤了她的肌肤,却麻木得连痛楚都感觉不到。意识倏然模糊,只记得自己的右手攥得那样紧,因为手中握着的是那条他亲手为她戴上的项链。
恍惚间似有一只有力的大手拖住她的腰身,将她用力顶出水面。季荷伊本能地大口呼吸,冰凉的空气丝丝入肺,她胸中一痛,险些晕厥过去。
隐约感觉到自己被人拦腰抱起,她费力地撑开双眼,只模糊地看见天边皎洁的银月。
“来人。”清朗如泉的声音就在她的耳畔响起,带着一丝丝因为寒冷而不易察觉的轻颤。
凌乱的脚步声、女子们轻轻的惊呼声瞬间响起。
“王爷,您怎么全身湿漉漉的,快换身衣服别着凉了,奴婢这就去为您烧姜汤来!”
“啊,这位不是东汶国来的公主吗,她怎么……”
“公主的房间在哪里?”依旧是那把低沉好听的嗓音,像提琴的第四弦,那种纯净的穿透力,轻易就隔断了所有的嘈杂。
“王爷,奴婢会将公主扶进房间,您就先去换……”
“带我去她的房间。”他的声音坚定有力,温和却不容反驳。
季荷伊感觉到自己冰冷的身体始终被人呵护地抱在怀中,放上温暖的床榻,而救她的人被丫鬟们催促着离开了厢房。几个小丫鬟七手八脚地换掉了她湿透的衣裳,喂着她喝了几口姜汤,为她掖好了被子。
四肢渐渐回暖,迷糊的意识逐渐被睡意取代。
季荷伊沉沉睡去。
握着项坠的手不曾有一刻松开。
谁也不知道,命运的齿轮,已开始悄然转动。
ACT 5
自季荷伊落水那日起,王府里就有了各种奇怪的流言。
说是东汶来的公主因为迟迟得不到皇上召见,婚约未果,颜面大失,再加上思乡情切,一时想不开竟然投湖寻死。几经口传,居然生出了更加奇怪的版本,譬如公主在东汶国其实已经芳心暗许他人,只是迫于无奈才来到天朝与皇上和亲,走投无路只好自尽之类。
“公主,您再怎么不开心,也不能自寻短见呀。”绣绣一边为季荷伊梳着头发,一边皱着眉头嘟囔着。
“喀喀,我真的没有。”季荷伊轻咳几声,苦笑道。
对流言她也略有耳闻,解释只怕会越描越黑,她也就随他们去了。比较头疼的是刘侍郎三番五次地追问,害怕她真的有轻生的念头,季荷伊再三强调她只是意外失足,并保证以后绝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他才稍稍安心下来。
那日落水除了感染了风寒有些咳嗽之外,基本没什么大碍,项链也没有弄丢,这是季荷伊最庆幸的事情。
“那天王爷跳下水救你,自己也成了落汤鸡,不过还好王爷身体底子好,一点小病也没得,真是菩萨保佑呢。”绣绣一提到王爷就笑逐颜开,语气也轻快了许多。
“绣绣,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当面去向王爷道个谢?”季荷伊模糊地忆起他那天执意送她回房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