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凤凰,长途汽车站。
季荷伊从充斥着汽油味的大巴上跳了下来,她活动了下一酸麻肿胀的脚踝,几个时辰的车程让她觉得疲惫不堪。同车的游客里,只有她一个人行装轻便,只背一个随身小包,唯一的一套衣服便是身上洗得有些泛白的复古背带裤装。头上是一顶咖啡色的贝雷帽,卷曲的长发松松地绑起,发尾流泻至腰间,脚下是一双粉色的中跟皮鞋。惺忪的睡眼和绯红的脸庞,更显贵族气质的慵懒和年轻的妩媚。
“凤凰,这座古城已为你等待了千年。”
季荷伊低下头,看了看随意拾来的凤凰旅游宣传单,一句醒目的标语配上沱江泛舟的美景,的确足够吸引人。
只可惜,她只身而来,初涉此地,却不是游客。
两个月前,宇文铎告别了他所生活的地方,告别了青梅竹马的她,只身前往并消失在这座古城里,再没有回来,再没有出现过。
没有任何预兆地,仿佛就这样悄悄地从人间蒸发了。
在他来到凤凰的第十天,季荷伊收到他的信息,不明所以的七个字:此情不过烟花碎。
当时她并没有在意,现在想来,却仿佛成了寻找他的全部线索和依据。
季荷伊缓步走出汽车站,来到马路边抬手拦下一辆的士,开门利落地矮身坐进后座,手腕上的一串银镯因为她的动作互相碰着,叮当作响。
“去沱江。”她报上目的地便低头沉思,无论健谈的司机怎么搭话,都不再做声。
抵达沱江时已是傍晚,季荷伊付了车钱,下车时能微微感觉到从江面吹来的晚风。她穿过马路,下了石阶,墨色渐渐自天空晕开,白天与夜晚的交接景色最是迷人。江边的吊脚楼亮着迷离的霓虹,融化在夜色里,沱江边已有游人从小贩手里买来花灯,点亮了顺着水漂去。
季荷伊亦被这些旖旎吸引住了目光,顿时玩心乍起。她蹲下身从旁边的小贩摊子上拈了一串花灯,每个都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点亮了,将八个花灯缓缓平放入江面。花灯没有立即随波流去,而是停在原处打着转,小小的烛火被晚风吹得一闪一闪,煞是好看。
“八朵花灯并蒂莲。”看见季荷伊放下的花灯并不顺水漂走,而是聚拢环绕成圆形,小贩的表情很是讶异,“小姑娘,你的身上很有可能有大事发生啊。”
季荷伊眨了眨眼,不置可否地站起身来。她只是一时兴起,随意放着玩的,哪会有什么玄机。只是整了整衣服,她便径自走开。
身后,并蒂莲样的花灯终于散了形状,挨个顺水漂去。
走在江边,鞋尖已有些微微的湿意,江面晚风亦带着湿气,季荷伊只觉得身上寒冷,便想找间茶馆坐下喝点热茶。
走了大约有二十分钟,季荷伊终于在一片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中寻到了一间茶馆。茶馆装修得简朴古道,夹在两家酒吧之间,要是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忽略掉。
她毫不犹豫地一脚踏进,茶馆里果然门可罗雀,生意清淡。
季荷伊满足地叹了口气,她就是喜欢安静的环境。尽管耳边还有隔壁酒吧摇滚乐队嘶吼一般的歌声,但比起别处,这里已经好太多。
墙上贴满陈旧的字画,桌椅散发出淡雅的原木香味,暗淡的烛光、有些破落的门槛,让人有种恍若回到古代的错觉。季荷伊坐下许久,也没有人来招呼,她正想出声,蓦地觉得脑袋发晕,一股火烫感莫名地袭上心头,眼前的一切再也看不真切。光芒乍起,季荷伊身体一阵剧痛,仿佛被人生生劈开,她短促地哀叫了一声,便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