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主”却显然不相信她的说辞,淡淡道:“莫姑娘无须解释,只要告诉我,百里垚带了多少人离开枭阳?他离开侯府时都带了些什么东西?”
“这些事我可不知道。”桂儿答得及其顺口
“星主”没想到她连想都不想就拒绝,顿时有些不快:“莫姑娘,别忘了你们的儿子还在我手里。”
“我明明说了是我的儿子,不是‘我们’的儿子,星主大人可真是健忘啊!”桂儿放下茶杯叹了口气,“再说你们不是一家人么,怎的百里垚的行踪却要来问我?星罗公主,你们兄妹俩平时讲话都要这么麻烦吗?”
“星罗公主”四字显然让帘后之人大吃一惊,半晌,纱帘一揭,一名身段高挑窈窕,面蒙薄纱的紫衣女子缓缓走出,站定在桂儿面前。
桂儿急忙起身拜倒,行的是臣民参见君主的大礼。
“你怎知我是谁?”
“星主”的声音敛去了娇俏,颇见冷厉淡漠,那是长居高位者的口吻。桂儿却十分平静:“民女也是猜的——在客栈中遇到的刺客,发不梳髻,不带冠帽,应该是枭阳人氏。民女和枭阳国的渊源便只有扶月侯而已。星主言谈间又直呼月侯性命,年纪也不大……枭阳国星罗公主的名字天下皆知如雷贯耳,民女向来十分景仰……”
“星主”笑了一声道:“莫姑娘是个聪明人。”
这笑声听起来冰冷之极,桂儿却若无其事道:“多谢公主。”
她已改口,星罗公主也泰然接受,淡淡道:“既然莫姑娘已经知道我是谁,那有些话本公主就直说了——方才问你的事,你答是不答?”
桂儿摇头:“不是我不肯说,是我真的不知道啊,知道了我还会不说吗?我跟百里垚……不不,我跟月侯大人一点关系也没有,真的,公主你要相信我……”
她兀自喋喋不休的撇清关系,星罗公主已然转身拂袖而去,只留下短短三个字:“关回去。”
桂儿望着三步开外窜来窜去互相追逐的两只耗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目光却渐渐转冷。
星罗公主的待客之道和她二哥比起来,真可谓天差地别——她被关在一间又脏又暗,除了一捆稻草几只老鼠什么都没有的柴房里,连手脚也被重新绑了起来。
最重要的是,元宝还不知身在何处。
在百里淼变卦之前,必须要想办法逃出去!
方才的说辞,都是她故意的,先点明百里淼的身份,再百般推脱和百里垚的关系,如此一来,即使说的句句属实,百里淼恐怕也不会相信——谁能相信一眼看穿星罗公主来历的人,会和扶月侯没有一点关系呢?
她越是絮絮叨叨的辩解,越是让百里淼认为她是在装傻,只要百里淼认定她们母子俩和百里垚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那么至少暂时,她还不会为难元宝。
在猜到“星主”身份的那一瞬间,桂儿想到了很多——
星罗公主会认为她是百里垚的人,恐怕早就派人在暗中监视。今天一早四人同桌吃饭喝酒,看在外人眼中,苏嬴和月锦容显然是一对儿,她和百里垚嬉笑怒骂,自然也被凑做了堆。
若是一开始便极力否认,星罗公主一旦认为她没有用,下场如何就不得而知,这个险绝对不能冒;
若是一开始就顺从承认,恐怕这位公主又会觉得太容易,反倒心生疑虑,恐生变故;
只有让她自以为识破了桂儿的谎言,才会将他们毫发无伤的留下来!
要保住自己,就得让自己有成为筹码的价值。
连猜带赌,每一句话都是忐忑,就怕一步赌错,变生肘腋。幸好这位星罗公主如天下所有的贵族一般自视甚高,自诩聪明,没有再仔细追究下去。
但这一切都只是一时权宜,百里淼不比百里垚,只要知道他们母子和百里垚没有半点关系,事情恐怕就要糟糕。
想到这里,桂儿再不犹豫,费力的扭动着绑在身后的手腕,“叮”的一声,从袖口处落下一块小小的瓷片来。
方才朱雀听从星罗公主的命令将她重新绑起,她假意挣扎逃跑,摔碎了茶杯,乘着混乱捡起一小块碎片藏在了衣袖。瓷片虽小,毕竟也是尖利之物,算算时辰,此时应已入夜,她将肩膀抵在墙上,用仅剩的几根能活动的手指夹起瓷片,摸索着绳索的位置,一下一下的磨起来。
事实证明,用一小块瓷片割断绳子这件事,做起来要比想起来难上许多。许多次,桂儿毫无防备的割伤了自己的手,指节被绳子磨破,十指连心,疼得她直抽冷气。
等到最后一缕绳子断开,远远的传来了更鼓的声音,已是四更时分。
她动了动僵硬的手腕,顾不上照料满手的伤,急急忙忙解开了脚上的绳子,轻手轻脚的爬到了门后,将耳朵贴在门板的缝隙上,听了片刻,外面却半点声音也没有。
这不可能啊,此刻的她在星罗公主眼中显然不再是一个普通农妇了,为什么他们竟然放心的将她关在此处?就算是捆上了绳子,这点警惕之心都没有,也太没有一个公主应有的素养了。
她又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就在此时,耳边响起了一个极轻微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在了外头的门板上,她下意识的往后退去,眼前的木门就在这个时候打开了,有个黑乎乎的人影站在微弱的天光里,朝她伸出手来:
“快,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