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本能的,她抱着元宝退了一步,转身就想离开。
可是怀中的小人儿却很不识时务的轻嚷起来:“叔叔,你是不是流血了?”
举起小手,掌心沾着几抹鲜红,应该是方才和那年轻人撞在一起的时候沾到的。桂儿暗地里长叹一声,果然,元宝拉了拉她,嘟哝道:“娘亲你看,叔叔流血了。”
小男孩方才的伤心难过,全因那个人将自己的面具送给了他而化作满腔的温柔同情,真是个善良又善变的孩子啊……
桂儿将元宝放下地,年轻人却已无所谓的笑起来:“我可没那么老,叫我哥哥就成了。你看,哥哥的身体好得很,流点血不算大事,快和你娘一起回去吧,湖边在放烟花呢!”
“元宝叫你哥,你岂不是要叫我姨?这种便宜事,我可不要。”
桂儿忍不住接了他一句,趁着对方忡怔之际,伸出手去轻轻触及他的左腰,那里湮开了一大块血迹,十分触目。
倒不是她突然变的好心起来,只是莫名对此人的洒脱生出了几分好感。这些话显然是不愿意连累他们母子,这个人品行不错,可以信任。
年轻人有些发怔,旋即便朗声大笑起来。不想这一笑牵动了伤口,顿时龇牙咧嘴的吸了口冷气,不敢再乱动。他低下头看着桂儿用随身的小剪子剪开他的外裳,沉吟片刻,不再推辞拒绝,神情中也没什么扭捏之态,只是好奇问道:“姐姐,你会裹伤?”
这下改口,看来是不肯认她做长辈了。桂儿点点头:“以前给家里的猪治过伤,那头畜生特别不乖,到处乱跑,把腿摔断了……”
年轻人的嘴角抽了抽。
好不容易剪开了衣服,他的左腰赫然有一道很长的刀伤,连皮肉都翻了出来,鲜血浸湿了几层布帛,他却还能谈笑风生的走路,桂儿也不由的佩服起来。此刻她的手边没有伤药,便从年轻人身上剪下布条,擦干血迹,又从荷包里取出一些香料来捏碎了,混合了唾沫给他敷了上去,仔细的包扎了起来。
年轻人对她使用唾沫混合香料来止血这一做法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事实上,自从她开始替他包扎,他便一直安静的靠在墙上,带着探究的目光看着她。他看不见她的容貌,可是面具背后有一双灵动清澈的眼睛,十指也非常灵活,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并不像只给猪包扎过伤口。
他皱了皱眉,低声道:“姐姐是哪里人?”
桂儿的手一顿,抬起头来,警惕的看着他。
年轻人正想再说话,小巷的深处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一缕悠扬的乐音!
轻盈空灵……这是箫声!
在桂儿并不长远的记忆里,并没有任何关于“箫”这种乐器的回忆,可是这一刹那,她却立刻听了出来——哪怕只是简单的几声曲调,也能听得出这支箫质地上乘,吹奏之人拥有高超的技艺,气息绵长深厚,内力卓绝。
那个年轻人也抬起了头,径自喜道:“啊,是我的朋友来了!”
“这就好。”桂儿回过神,匆匆打好最后一个结,俯身抱起元宝:“既然公子的朋友来了,那妾身就先告辞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离开,就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响了起来:“阿垚,你怎么还在这里?”
这是一个非常好听的声音。
桂儿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如果说韩烬的声音是如沐春风般的温柔,方才那个枭阳国青年的声音是阳光般的爽朗,那如今这个声音……就应该是月下优昙,深谷花影——不算清越,反倒带着些微沙哑,却极有磁力。语气是平淡的,可是并不冷,带着天然的疏离,会让人忍不住想要一窥声音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