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休和基思很少见到父亲,因为他是个工作狂。格伦早晨离家时,孩子们还没醒;晚上回家时,孩子们已经睡了。这种折磨人的作息时间一方面是因为他喜欢簿记工作,另一方面是因为大萧条,肯不肯加班就意味着能不能保住饭碗。他把照顾孩子的责任交给了妻子,结果妻儿对此都不满意。孩子们觉得生命中存在一个空缺,父亲很少在身边,缺少共同生活的经历。后来,当基思告诉父亲小时候多希望他在身边时,格伦回答:“我想这用不着,我父亲就没为我做过什么。”格雷丝也时常感到孤独和忧虑,常常到了午夜时分还在家门口徘徊,等候丈夫回家。格伦工作勤奋,但不易亲近,受到家人的尊敬甚至崇拜,但他对孩子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格雷丝说,他是一位“很好的丈夫”和一名勤奋的员工,但作为父亲,“他没有尽到责任”。22
格伦的保守影响了他对身体和性的态度。有一次,全家一起去当地的一座游泳池,他换泳裤时小心翼翼地躲在寄存柜后面以免孩子们看到他的身体。他从未以任何方式跟儿子谈论过性。多年以后,父亲坦白他一生从来没有手淫过,即使是在十几岁时,基思为此颇感震惊。对于性,格雷丝同样怀有维多利亚时期的那种反感。后来,她坦言自己对性没有太大兴趣,格伦很害羞,但“他的欲望比我强”。23
与丈夫一样,格雷丝信仰宗教、善良、不矫揉造作、不爱张扬。她中等个头儿,棱角分明,戴金边眼镜,表情通常很严肃,轻声慢语,不化妆,衣着朴素,把长发仔细地盘成发髻。她年轻时下定决心,如果格伦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阵亡,她就做一名传教士或教会学校的老师。她深受清教主义价值观的影响,推崇高尚简单的生活方式,对财富持怀疑态度,认为流露情绪的做法不够得体。24
作为母亲这个角色,格雷丝沿袭了信仰宗教的中产阶级妇女数十年来走过的道路。尽管接受过高等教育,她还是留在了家里相夫教子。她承担了所有的家务,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当然风格不免刻板了一些。她会做典型的中西部地区的饭菜:炸鸡、炖肉、猪排、煎鱼。她给孩子们定规矩,告诉他们什么不能做,在家里营造道德氛围,用她的话说,她希望把孩子们培养成“品质端正、善良无私、合群、能够推己及人”的人。宗教教育在她的教育中起到了重要作用。正如休在成年后所说的,母亲掌管下的这个“气氛压抑的中西部卫理会家庭”实行的是一种“清教徒式的培养方式”。25
不过,格雷丝和格伦绝非狭隘的守旧派,旧式准则的影响肯定在,但他们已经摒弃了内布拉斯加落后的价值观。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接受了现代思想。格伦不满足于当个农民或者开间乡村杂货铺,读了大学,在芝加哥的商业世界里找到了一席之地。赫夫纳夫妇离开乡村就意味着舍弃了大家庭的关系网,而这个大家庭代表的恰好是一种传统的世界观。赫夫纳家的孩子在成长过程中很少与这个大家庭接触。“我总觉得我们这个小家跟父母那两边的大家庭都有距离,”休回忆道,“我们跟亲戚一点儿也不亲。”此外,赫夫纳家庭的经济条件不断改善,即便是在黑暗的大萧条时期日子也相对好过。格雷丝和格伦偶尔还寄钱回内布拉斯加接济亲戚。休回忆起大萧条时说:“我只是隐约有点儿感觉,但从来没觉得在经济上窘迫。”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