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前我从来没去过喀什,当时是无知者无畏。我们大概开了三座大山,天气突然变了,他们问要不要休息一下。可这一停下来,下山时就要封山了,要等好几天,我当时就做了一个特别鲁莽的决定。我说:“我们就往前冲吧!”事实上我当时因为强烈的高原反应,脸已经肿得跟猪头一样了。后来我们就真的冲过去了。在山顶的时候,我们大概六七辆越野车,我在最后一辆,前面的都过去了,到我的时候,有辆十吨的大货车停在那儿,在打滑。当时已经在下鹅毛大雪,大货车不敢开,停在那儿,我们也过不去,那个路特别窄。我就下去给人家看我们红十字标志。人家让我们车上的人都下来,一人抱一个石头站在轮胎后面,防止倒车,然后一点一点地挪,最后挪开了,就差四五十厘米。我们的车过去了。我还差点儿从山崖掉下去,事实上已经下去几米了,又拿绳子给我拉上来的。现在再想真的是太危险也太鲁莽了,要知道就在一个月后,我们认识的红十字会的同事在那儿翻车,人没了。
我们就这么一口气开了二十多个小时,到了喀什。喀什那边接应的人都傻了,说:“你们不是昨天才出发吗?怎么今天就到了?真的是太危险了!”我们司机都是藏族同胞,他们都说:“李总你真的是可以!我们这么多年也没干过这样的事儿!”
这一路下来我们饿得不行,路上把吃的东西都吃完了,没地方买。到了喀什街上还都是坦克,而且已经大半夜了。我们决定先找点东西吃,再去地方上。长途汽车站附近还有一家新疆饭馆开着,有烤肉,我们悄悄地去,安安静静地吃,吃完赶紧就上车走了。
后来去了地方上做手术,手术做完,喀什的一个专员,一个维吾尔族同志打电话给我,一定要留我们吃顿饭。他当时就跟我们说:“你们真的是太不容易了,这种时候还敢来。”之后我们吃饭、喝酒、聊天,那位专员跟我说:“咱们新疆人都了解这件事,没有人心里不难过的,大家心里都非常沉重。什么都不要讲,就是穷,为了一百块就可以跟着人家走,根本就不用上升到什么宗教、政治,没那么复杂。一个道理,就是太穷了。”说真的,这些感受,这些话,只有新疆人自己明白。
我想我自己应该是一个很标准的,就是通常意义上的“我从新疆来”的那种新疆人,也是那种标准的有深厚乡情的人。我14岁离开新疆,到现在44岁,已经30年了,每年都会回新疆。一直到1999年我父亲在新疆去世,之后我把妈妈、哥哥都接到北京来,在新疆没有任何亲戚的情况下,我依然是每年回一次新疆。为了回新疆,会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和理由,当然这当中也包括去结婚和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