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往事知多少(8)

内容自然炉火纯情,我也以为我不会紧张。可是真的站在一元饭庄后门的时候,手心还是直冒冷汗,突然一下不自信起来。

玄珠在旁安慰:“没关系,大不了就是说错话被当场格杀,十八年后还是一条汉子嘛。”

我冷汗都下来了。心里不停地默念:我是慕容以安我是慕容家的女儿,我是太皇太后没什么好怕的。先生教我那么多其实为的就是今天吧,说到先生,我好像很久没见到她老人家了,话说可以改天去探望一下,不过也不知道她现在云游何处……哎呀,我这都是在想些什么啊!

约定之处是一处暗室,我独自走进,在座已有好几人,但极其安静,几乎落针可闻。爹爹悄悄跟我对视一眼,他脸色不大好。

但我估计我的脸色更好不到哪里去。

我轻咳了一声走上前去坐下,目光扫过在座的几位,六个人,都是当朝的一品大员。依次是左相秋怀远,右相温叔镜,太尉卫子骁,太傅李一景,镇北大将军连仲甫,和我的爹爹——抚远大将军慕容铎。

老实说这个场景我觉得十分惊心动魄,印象也十分深刻。但是事后再次回想起来,基本上……基本上根本想不起来自己说过些什么。由此可见,当时的我被吓到了什么程度。

但是按照爹爹的说法,我是先从朝堂开始分析,接着分析内忧,然后分析外患。最后煽情了许久,先说了自己承蒙皇恩,再说各位也是承蒙皇恩,请求各位助我打倒皇祈,保住皇位。

滔滔不绝地说了得有快一个时辰,我还以晚辈对长辈的姿态给他们行了个大礼。站直身子后,我双手拢在袖中。长及膝弯的青丝松绾,白玉钗冰凉地贴着我的头皮。宽服广袖,黑色点金盛装,裙裾迤逦曳地在身后不知几尺。烛火明明灭灭耀在我的眼睛里,刺得我流下泪来。

“这江山既然是先帝亲手交给我的,除了拼死维护,晚辈不敢再有他想。但请各位记住:这家国天下只属于皇上一人,我慕容以安绝不容许任何人染指分毫。不论是谁,以任何名义——”我的眼睛扫过众人,凉薄开口,声音平淡,却金石掷地,一字一顿,“概莫能外!”

足静了一盏茶的时间,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里保持着玉瑶所谓的“柔软而刚硬,谦恭而骄傲,诚恳而坚定”的、我觉得说白了就是整个儿各种自相矛盾的眼神。

然后,左相哭了……

我吓傻了,被秋怀远扯着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看着:“老臣隐居乡野十余载,只渴望得遇明君。昔年承蒙先帝错爱,亲自将老臣请出为官,怎料先帝去得早,老臣空余治国之心却无奈新帝年幼无力施展,却没想到太皇太后如此胸襟抱负,老臣百年之后见到先帝,也能交代了啊……”

我震惊。

接着连仲甫也老泪纵横,而且更加让我受惊的是,他直接一撩衣襟跪下了,而且倍儿激昂地对我说:“先帝临终前招老臣等密谈,曾言在先帝崩后一切可听命太皇太后慕容氏。老臣等先前还恐太皇太后年纪尚轻难当大任,却不料果真巾帼!慕容老匹夫好福气,竟有这样的女儿!”

我那“老匹夫”爹爹在一旁幽幽地来了一句:“连老狗,我可在这儿呢。”

说完我的“老匹夫”爹爹蹭到我旁边,暗自在我背上一推,推得我一个箭步扑到了连仲甫面前,赶紧扶住他道:“大人莫折煞我!”

左相秋怀远和镇北大将军连仲甫两人,一文一武,是皇朝在朝的资历最老的文臣武将。因此他们俩这样一哭,尚且能算年轻的卫子骁也单膝跪下,抱拳道:“微臣是粗人,不会说话。不过请太皇太后放心,微臣手下的禁卫军一定昼夜不歇保证皇城安全!”

我心想,扶了这个跪那个,扶了那个跪这个,场面实在是混乱。于是先镇定道:“太尉大人请起,有大人这句话,皇上与我都安心许多。”接着连忙说,“诸位大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于是大家终于坐下。

我捏了一把冷汗,接着我们开始一本正经地商议“军国大事”。

既然我已经把话挑明,因此一个个尖锐的问题被提出来,基本上个个都直指摄政王皇祈。今天的时间很紧迫,我原以为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结论,但我实在低估了这群大臣的能力。

问题被逐个解决,然而最后太傅李一景的一句话让大家陷入了沉思:“楚王平时每日上朝,雷打不动。当下之计,恐怕要将楚王调离帝都,再采取办法,收回楚王一些权力,让下面的官员隐约摸到皇上的态度,却不要点破,方能制衡现如今的局面。”

我在脑子里转了几个弯才把他的用意想明白,然而大家都很苦闷:皇祈是皇上的皇叔公,位高权重。把他调离帝都,那得是多大的事才行啊!

冥思苦想许久,很多方案被提出来,又被一一否定。爹爹对我叹气道:“时间太久惹人耳目,且近日越来越热,暗室内空气不好,几位大人恐怕熬不住。不如今日先散了。”

我盯着爹爹没有说话。

爹爹很没面子地看着我:“以……太皇太后?”

我突然一乐:“嗯,太皇太后在。爹爹说得对,各位大人今日辛苦,请先回。这事我心里已有计划,大人各自去准备王爷离都后的事宜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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