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明显喜欢上我了,愿意做我的小跟班,只不过它不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而是英姿飒爽地在前面奔跑带路。大约很少有人带它出来闲逛,所以这让它很是兴奋。傍晚的风吹起它很久没有剪过的毛发,让它看上去像是一个英勇无畏的斗士。它时而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在草原上奔跑,时而冲下小路,在河岸上扬起一路尘灰。有时候它还与奶牛嬉戏,尽管知道自己不是它们的对手,不过是刚刚靠近,便吓得逃掉,可它还是乐此不疲地在近乎庞然大物一样的奶牛中间穿梭。
我在河边站着拍照的时候,花花终于丢下我,奔跑下河岸,踩着水花去追赶天空的飞鸟。那是一种类似于海鸥的大鸟,它们显然也愿意与花花玩耍,眼看着冲下来,快要被花花捉住了,又一下子冲上天空去。这点燃了花花的斗志和激情,它连我的呼唤都不管了,竟然冲到水域很深的河里去,试图捉那天上的飞鸟。
那个傍晚花花大约跑了不下三千米的路程,它从河的这边奔到那边,却连飞鸟的羽毛都抓不到一片。我看着都觉得累了,它却依然没有任何停歇下来的意思。我担心它水性不佳,会出危险,便唤它回去,它却只是在我大声的喊叫里,偶尔回头瞥上一眼,便又像个任性的孩子,继续与飞鸟玩耍嬉闹。
我没有办法,只好转身离开,才走了一小段路,便看到花花赶了上来。它的毛发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又因为小路上的泥土,而弄得全身脏兮兮的,几乎有些落魄乞丐的味道。
晚上镇上的小伙子李虹带着他的妻子和孩子,来家里闲坐。我听不懂他们在聊什么,之后我到小婶家去,从阿妈同样惊讶描述的语气里,才明白他们议论的是昨天与两个男孩一起死去的一个老人。那老人是骑摩托车时,被迎面而来的另外一个酒后驾驶四轮车的男人给撞死的。更糟糕的是,那个醉酒的男人喝得太多,撞完了人,就迷迷糊糊地开车走了,没有及时地给予抢救。
贺什格图因此感慨,说也不知昨天是什么日子,竟然有三个人同时死去。经过那条贯穿整个小镇的宽阔公路的时候,他还告诉我,这条路是镇上的殡仪馆修建的,目的是为了可以让车方便地抵达那里。镇上的人曾经开玩笑说,沿着这条公路走到尽头,人的生命,也便抵达了终途。
小婶说起死去孩子的母亲,几乎是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听说她深情地抱着儿子晾在庭院里未干的衣服,疯了一样,一遍遍喃喃自语:“孩子,衣服还没有干呢,你人怎么就走了呢?”镇上的女人们去看望,本想要劝慰她的,最后却觉得只有陪着她哭一哭,才能替她分担一点点的痛苦。
离开小婶家的时候,刚刚出生一个多月的两只小狗,摇摇摆摆地也出来送别。小婶看到了再次叹道:“天下做母亲的,都有一样的心,今天两只小狗的妈妈,竟然去一户布里亚特蒙古族家里,偷来了刚烤的大列巴,给小狗吃呢。”
夜风越来越大,我紧一紧小婶递过来的外套,便与阿妈和贺什格图一起,踏上从未有过路灯的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