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佛院兵机,震荡九州风雷(8)

“奇怪!”目睹这情状,张牧云心中好生犹疑,想道:“就看这排场,应该是件大法事;可是这几天我也没听寺里人提起过啊……”不明就里,按理说要换了别人,走过去看看就知道了;但张牧云一向混迹市井,常人眼中的不法事情也做过一些,便格外机警。他没愣头愣脑地往里走,而是拉着月婵隐在这山门楼左侧粗大的石柱旁,朝里探头探脑地观望。

“不是在做法事。”远远看了一会儿,张牧云就得出这结论。据他所知,这些和尚做法事一贯铺张;为了募化香油钱,法螺大吹,皮鼓大擂,佛经念得震天响,一向唯恐旁人不知。而现在那放生池后的山门殿广场上,虽然看起来人头攒动,却颇为安静,十分可疑。一会儿他又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地想道:

“摆开这仗阵,难道是怪我今天在佛门净地杀生?下午之事不知被哪个多事和尚看去,便去跟老和尚告状,现在便拼得不睡觉,点起火把专等我回来罚我?可是也不用这么大仗阵吧!”

“……呃,不对。”很快他便推翻了这想法。即使不说他并非佛门中人,以他跟老方丈多年的交情,知道这和尚头儿真有些修为。遇到恶事他绝不会以武力相向,最多只会在明天后天结账时做些手脚,少付工钱。

“究竟出了啥事?”疑虑重重,眼见那山门殿离这儿还远,张牧云便示意月婵待在原处,然后他一个人猫着身子蹑足潜踪向前,悄悄走到左边通廊一处暗影中才扬起身子昂起头,朝那边人影晃动处细细张望。

张牧云在前面观察,其实并没多少工夫,但藏在后面石柱阴影中的少女却觉得等了很长时间。而这时候,那位在前面主心骨一般张望侦察的少年并不知道,此刻对后面那少女而言,其实根本不用这么靠近观察。记忆暂失,但即使是放眼天下也超凡卓绝的神睿灵机并没一起消逝。少女只不过抓着风尾一闻,便知今晚这深山古寺清净禅门中,正是诡雾森森、杀气腾腾!察觉出这一点,许多天来惯于娇娇柔柔言听计从的少女,不仅不恐惧,那眼波睥睨横扫之时竟还有些兴奋莫名!宝林寺出事了!霎时间张牧云只觉得身上寒毛一齐立了起来,周围的空气也仿佛在瞬间凝固。强自定了定心神,他屏住呼吸,睁大眼睛朝那边灯火通明处观看。很奇怪,出了这样匪事,广场上现在却异常安静,自己已离得不远,却也和刚才一样听不到多少动静。那山门殿前的广场上,宝林寺的和尚看来都已到齐,略数一数,有三四十位,全都跪在石板地上,朝内围成了一圈。中央的空地上,燃着一座熊熊的火堆,火光冲天,张牧云眼神不错,看清是些寺中的木椅木桌在熊熊燃烧。

只是,他却到这时还没看见那位胁迫众僧的罪魁祸首。气焰熏天、吞吐不定的火光中,一位身长体阔的黑衣人有如能隐形匿踪,明明他的袍服颜色和旁边的火焰烟光迥然相异,却似一团飘忽烟雾,直等到他开口说话时张牧云才发现他。只听噼里啪啦的椅凳燃烧声里,这人忽然开口说话:

“智光大师,本座今日来贵寺拜望,并不为跟贵寺为难。刚才我已说得很清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一个出家人,又是得道高僧,又何必如此执著!”

这人说话声音阴沉,吐字却十分清晰;尤其奇特的是,虽然四外都是山岩寺壁,他这句话却没有丝毫回声。这一点乍听没什么,等回过神来想一想,却让人毛骨悚然。张牧云察觉这一点,心中惊异,微微抬起头想看看那人的脸,却发现他虽然面对着自己这边,却好像融在火气焰光里;不用说想看清他的容貌脸形,就连他身躯轮廓都很难看得清。发觉这一点,再看到偌大的广场上那么多僧人都只在这孤身一人面前老老实实地跪着,张牧云心里就更加忐忑。就在他心中七上八下之时,那智光住持也开口说话:

“这位好汉,不是老僧执著。以你人才,事先应已将敝寺好生察探。那施主想想,以我智光为人,可是那惜宝轻身的不智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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