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31

这是一顿感伤的晚餐。老太太明显舍不得红丫。她克制,不表示出来,表示出来的是频频碰杯,连连喝酒。快三年了,红丫没看过老太太喝酒。一瓶红酒,老太太喝半瓶,胡不归喝余下的半瓶,另外多喝一瓶啤酒。红丫分别喝了一点点红酒和啤酒,可以忽略不计。这顿晚餐还进程缓慢。老太太话多,啰嗦,完全不像以往的她。酒与感情一样,是奇怪的东西。老太太从官场讲到男人女人,又从少女时代讲到老迈光阴。回北屋后,胡不归和红丫都昏昏沉沉,不想做爱,可搂抱一会儿,又来了情绪。如果这里是另一个地方,是泰山花园或五里河新区,他们有了情绪也不会做爱,下一天要起早。这里不是另一个地方。对红丫来说,这里是绝地反击的堡垒,她征服沈阳就从这里开始。她也像老太太一样感伤起来。做爱是稀释感伤的良方。他们就做了。这次做爱,与他们当初那个图新鲜求刺激的计划无关,做时,他们尽量小声、平静、紧咬牙关、默默耕耘。他们的自我控制不太长久。也互相提醒着注意一点,但理性输给了身体的感觉。他们越来越放肆,让床榻、墙壁、整幢房屋,都跟着不管不顾地摇撼起来。床榻连着墙壁,墙壁支撑着房屋,房屋一摇撼,薄薄的门板也随之震动。也许与门板传递的震波有关,估计已与门板紧贴了一段时间的老太太,再也无法承受门板的诱惑,她的身体,就随着门板波动起来。她的波动未能攀附着一条漂亮的曲线缓缓升起再慢慢降落。她的波动是失事的飞机。胡不归和红丫在忙碌中,同时意识到门板的震动不大对劲,然后,就听到了门板外痛苦的呻吟声和身体与门板与地板含糊不清的撞击之声。他们急忙下地开门。在微弱廊灯的照射下,老太太身穿薄丝绵的睡衣睡裤,斜躺在地上,紧闭双眼捂着胸口,去除假牙的瘪嘴艰难地咀嚼着,像急于吞下什么好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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