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校庆主持的这几周,可能是我进入大学以后最忙碌的几十天。成天过着上课、下课、背词、补课的生活,以至于一度精神恍惚、食不甘味,这才知道劳心劳神这种事才是最累人的。
凯丝听见我的抱怨之后,下巴搁在我的肘上一个劲地眨巴她那双大眼睛。我正顾影自怜到忘我的境界,被她这么一破坏,气氛全乱了。
“有什么话你就说,别搁我眼睛前头腻味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凯丝神色一变,我就能知道她又在琢磨些什么坏心思。
她果然没什么好话:“和风,我看你最近精神真的不太好,你确定不是看美剧熬的?瞧你那双眼睛,和化了烟熏妆似的。”
“呸,谁看美剧了?我这可是纯工伤。牢您费心了,我还挺得住。”
“别介,我这是心疼你呢,说真的,咱们少卿就没关心关心你?”
我一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别咱们少卿咱们少卿的,我听了不消化!”
“哦,对了。”凯丝抬了头,手里的笔转了两圈,继而阴森森地一笑,幽幽地来一句,“那是你的少卿,你的少卿。”
“……”
“铸造班三号。”
老师喊学生回答问题,这是我的第一反应。第二反应:貌似这个倒霉鬼还是我们班的。第三反应:这个学号怎么就那么熟呢?
我觉得事有蹊跷,连忙推了一把身边的凯丝:“你几号来着?”
没料想这人竟然低着头,一张脸涨得通红通红,死也不肯吭声。就在这时,老师鬼魅般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喊你呢,三号,铸造班的,问什么问,自己学号不记得?”
老师再一次强调那个三时,我的脑子这才猛然恢复运转。这不是我的学号嘛,这不是喊我呢嘛!一抬头,他果真正冲着我指手画脚呢,我连忙一使力气蹦了起来。
“老师,是我!”
那老师摇了摇头,一张脸说不上是嫌恶还是佞笑,扬着嘴角、眯着眼睛望着我,弄得我浑身一颤,就快哭了。
“把投影上这题的等效电路画出来,要标什么不要标什么,你都一一注意好了。细节决定成败,马马虎虎的人成不了什么大事。”
我一边点头一边扯着凯丝的袖口:“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她把头低得更厉害了,一张嘴开开合合说个不停,可就是听不见在讲什么。
我只好硬着头皮往上走,白色的粉笔在指腹磨碾,微微有一丝烧灼感。我看着那屏幕上蜘蛛网似的电路,忽然就想到了小时候吃过的糖画,黄色的糖浆在白白的板上一圈一圈地画,拿起来一咬,脆脆的响,那滋味可甜可甜了……
结果是相当惨烈的,我整个人挂黑板上足足站了十来分钟,直到教室下面乱哄哄的和茶馆一样,这万恶的电工老师方才过来询问情况。
“三号,你会解吗?”他的表情不复刚刚的阴笑,脸微微有些红,我知道那是生气的前兆。
“我不会,老师。”我只能坦白。
“那你在这儿想些什么呢?”他循循善诱的语气是一个陷阱。
我埋着头,叹了口气:“老师,我没想什么。”
“哼,没想什么,想着谈恋爱了吧!”他低沉着嗓子,和那蒙在铁桶里的鸭子叫似的,嘎嘎嘎地嚷着,“说,你今天不说别想下去。”
那我可真说了:“老师,我刚刚在想……想吃糖画了。”
“哈哈哈哈——”哄堂大笑。
电工老师的脸彻底涨成了猴屁股,那眼睛瞪得和铜铃似的,看着我,恨不得一口把我吞肚子里。
下面炸开了锅,我方才回过神来。坏了,这下子光辉形象又毁了,万一被电工老师记恨着,期末考试可就完蛋了。我一拍脑袋,瞧我这破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