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2

章中道又看了一眼正朝他点头的孟董,念道:“营业部业绩前三名的张总、肖总、陈总每人三十万,其余老总每人10万,总公司的技术总监、财务总监每人十万,营销总监方唯一2万……”

方唯一感到恍惚,听力好像出了问题,但又清楚地听到章总的声音:“我们做金融的,要有忧患意识。从2001年起,股市持续低迷,已经四年了,成交量严重萎缩,所以我们要精兵简政,开源节流,首先从总公司做起。方总,你的助理合同到期就不要再续签了,其他总监都没有助理嘛。”

“但他们都有自己的部门,每个部门都有四、五个人,我可就这么一个助理!”方唯一已经怒不可遏,脸颊在众人的目光中燃烧着。

章总冷静而不容置疑地说:“这是公司决定,你有意见可以找我单谈,现在不要耽误大家时间。”

他又看了看大家说:“我和孟董商量过了,也充分征求了营业部老总的意见,为了更好促进销售工作,以后各营业部的销售团队,和销售经理由营业部老总直接管理,方总要做好今年的营销策划和培训……”

天哪!一切都在以公司名义进行着。此时此刻,方唯一大脑是木然的,又是极度敏感的,他感到一束束怜悯的目光,稍瞬即逝,有人在极力掩饰着幸灾乐祸。方唯一脸部滚烫,大脑膨胀,他既无招架之功,更无还手之力。

他醒悟到:真理还是谬误,是由权力决定的。当丧失了阐述真相的话语权,黑即是白,白即是黑。而这种权力践踏的是人们的良知,宣扬的是无耻的强大。

会议开了一天,方唯一感到身心疲惫,像是从煮沸的油锅里捞出的一般,皮开肉绽、伤痕累累。他走进酒店套间,迎面看见窗外夕阳染红了天边。他无力地推开窗户,想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惊奇地发现窗下一株株挺拔的银杏树在冬日的残照里骄傲而直立。

银杏树是方唯一最最钟情的植物。不知是哪一年的秋天,他开始感动于那热烈美丽、醉人洁净的金黄,那坚实沉稳、笔直挺拔的树干,那黄灿灿的扇形小叶在秋风中飘曳歌唱,摇坠后执拗地围绕在母亲的身旁。

“方总还有心赏树啊?”他诧异地回过头,看着不知何时溜进来的马洪波。

“你他妈的怎么进来的?”方唯一狐疑地问。

“你看,你看,暴、虐”马洪波嬉皮笑脸地说,又赶紧补充道:“章总特别关照,这个套间给您独享。拿着,这是另一张房卡。”

方唯一嘿嘿地冷笑了两声,从马洪波的手中接过房卡。

马洪波忽然变色道:“他们丫太欺负人了,要没有你的销售团队打拼,公司去年业绩会大幅下滑。我们那的小赵刚出会议室就哭了……”方唯一拍了拍马洪波的肩膀,随即转回头,凝视着窗外的银杏树。

“姓章的让我转告:他看你脸色惨白,如果要是累了,或身体不舒服,晚上二楼的宴会,就别参加了,你可以点餐在屋里吃。”马洪波低声地传达着。

方唯一略作迟疑,说道:“我没事,一会就过去,多谢章总的关心。”

看着马洪波走出房门的背影,他眼前晃动着院里阿姨、幼儿园老师模糊的面孔:“方唯一,你想不想你妈妈啊?”

他抬起头,盯着她们的眼睛,笑咪咪地说:“我一点都不想。”然后使劲摇摇头,加以补充,等着看她们那失望诧异的神情。

方唯一洗了脸,重新换了身衣服,特意系上一条雅致而含蓄地领带,那是陈瓒当年去英国出差时买的。他容光焕发地走进了宴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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