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刘三官天生就不是做泥工的料,他有恐高症,站在高处双腿发抖。那时候的农村人,哪里知道恐高症这种东西,只觉得这个人是个废物,烂泥扶不上墙。
旧时学徒,规矩很多。毕竟所有农村人都想学艺,而有机会有门路拜师的人少之又少。所以,找师父不易,自然得一份大礼。拜了师之后,学艺需要三年,三年间赚到的钱全归师父。徒弟手艺好,自然可以帮师父多赚钱。遇到笨手笨脚的徒弟,不仅赚不到钱,师父还要替他返工。因此,徒弟干活儿不好或者贪玩,师父就会体罚。
刘三官恐高,人也笨,挨打自然就多。越是挨打,刘三官越是恐惧。别人三年出师,刘三官学了四年也出不了师。
林大发和刘三官同师学徒,前后有一年时间。
旧时的手艺人,走村串巷,没个定落,久而久之,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到一处就喜欢勾引人家的小媳妇。那些小媳妇也容易被勾引,毕竟手艺人手里有几个钱,遇到贪嘴的贪财的,一勾就上。
像刘三官、林大发这种小学徒,自然不会引起小媳妇的兴趣。但一些中年妇人却是兴趣很浓。走到哪里,某些中年妇人若是觉得他们可爱,就认他们为干儿子。一些大胆的妇人,喜欢把干儿子领回家去睡,很容易就睡到了一张床上。
刘三官学砌匠不成,后来又学木匠,还不成,又学缝纫,同样不成。学艺太多,认的干娘也多,因此成了浪荡子,整天不想干事,只想去看干娘,今天看这个明天看那个。走到哪里,干娘都要留他住几天,好酒好菜地招待。
不说刘三官,单说林大发。林大发学成了砌匠,并且在石龙和平一带,小有名气。改革开放以后,拉了几个人,当起了包工头,先在两个镇里干,慢慢就干到了县里,没几年成了白水河县最先发起来的人。如今,他已经成为白水河市最大的房地产公司老板,同时经营着几家鞋厂,早已经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了。
由于现场的人实在太多,刘二宝没有看到梦中人,不得不站起来张望。见他站了起来,五个小弟也立即站了起来。刘二宝不高兴了,说:“坐下坐下,这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们站起来吗?都给我老实点,坐好。”
五个小弟坐下,刘二宝继续站着,四处张望,找梦中人。
直到他的目光落到正中的时候,终于找到了。因为一排是六席,所以,成了双首席。刘二宝找人的时候,根本没注意这两席。在他看来,梦中人那么年轻,根本不可能是重要人物,不可能坐在首席。没想到,她还真坐在首席。这让刘二宝十分好奇她的身份。她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坐到那里去。
仪式开始,林大发向亲友们致辞,说了一番感谢的话。
然后,主持人提议,所有人一齐干杯,向林大发祝寿。刘二宝第一时间端着酒杯站起来,走向首桌。
走近舅舅那桌,刘二宝才知道,这一桌坐着的全是市里的领导,市政府的、市人大的、市政协的,一般局级的还坐不到这里。这些人刘二宝不认识,也就省了向他们敬酒。
林大发正接受这些领导们敬酒,被刘二宝打断,多少有点不高兴,又不得不接受,只是和刘二宝碰了碰杯,听他说了一番祝福的话,将杯中的酒沾了沾唇,就转向了旁边的人。
刘二宝也不以为意,干了酒后,从刘小勇手中接过酒瓶,往杯中倒满,端着杯子走到了第二席。刚才给舅舅敬酒的时候,他已经看清了,第二席有一个熟人——农商银行行长古学文。
这个古学文,也是和平镇的人,高中毕业后读的是财经学院,毕业后分配到和平镇农村信用社,当一名出纳员。刘二宝办鞋厂的时候,古学文已经是农信社的副主任。后来,农信社主任高升了,上面让古学文代理主任。
当年的农信社主任是个肥差,比乡党委书记、乡长还受欢迎。原因只有一个,他手里掌握着贷款额度,而这一带办鞋厂办得风风火火,只要有资金,就可以办个鞋厂,反正都是贴牌的,产品不愁销路。为了得到贷款,所有人都要求着古学文,而古学文手里的贷款额度又是有限的,没点门路没点好处,他肯定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