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会老堂



欧阳修在颍州西湖的故居中,留存下来的“唯一”一处实物——“会老堂”,在20世纪初已是院门塌落,明三暗五的厅堂,西头倒掉,东头露天,檐梁倾斜,屋瓦破碎,破烂不堪,岌岌可危……笔者提出提案,于是出现了省、市、区三级政府合力修复之举,欧公后代主动让出台地……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以来,人们对欧阳修的了解,仅限于他的诗文故事及其与苏轼的种种轶闻,知道他们都在颍州做过“太守”,有所谓“欧苏旧治,淮泗名区”的赞言。或者不断地重复着“平湖十顷碧琉璃,四面清阴乍合时”和“大千起灭一尘里,未觉杭颍谁雌雄”的诗句。然而颍州当年的经济文化如何?它在北宋一朝的地位如何?鲜见有人涉足研讨。若问到欧阳修为什么对颍州“自景祐以来魂牵魄系二十二年”、上呈“三札二表”、执意归隐于此,也不见有人能道出个中究竟。再至于深入地、全面地、系统地对欧阳修其人其事、其官其文,其自寄人篱下的贫寒子弟而为驰骋天下的“一代文宗”,其从秩职九品小吏而为入辅朝廷的二品宰执,其一生“窜踬流离”、饱经风霜的阅历,其荐举贤能、忧国爱民的高尚风范,其对北宋一朝“文治兴邦”、灿烂文化的贡献;尤其知颍、居颍、归颍期间的兴颍、爱民事迹,都缺乏认真的开掘与探究。这其中,偶有客籍于阜阳的施培毅先生于20世纪80年代初编出一册《欧阳修诗选》,却也只属于部分诗词选注,不涉“全豹”。人们常见到的是为了新开发颍州西湖的宣传需要,附带地提到欧阳修;散见于一些报刊的零星文字,也多是相因传抄附时应景之作。故而欧阳修的形象在其视作第二故乡的当代阜阳人的视野里,一直是模糊的、浅浮的、片面的。

幸然,进入新世纪以来,自2001年始,先是在《阜阳日报》、《颍州晚报》、《江淮时报》,读者看到连续几十篇研究欧阳修的文章,接着又于2003年读到《欧阳修与颍州》一书。作者李兴武,是生于斯、长于斯的阜阳人。早在“文化大革命”结束、高考恢复的1979年,以贫寒农家子弟考入安徽大学历史系,攻读古代史,选修北宋断代史;学生时代就关注淮北阜阳地方社会发展,留心于客籍“文儒”欧阳修的研讨;四年大学毕业后回阜工作,不失所学,亦官亦文;怀着服务桑梓,敬仰先贤的情感,或公余假日、或差旅会后,埋头史海,钩沉博采,历时数年,辛劳倍尝,屹屹以求,终于写出这部专著。该书表现出来的严谨的治学态度,崇实的信史风格,特别是它选取的独特视角,很快受到专家和读者的肯定与好评。

《欧阳修与颍州》通过欧阳修与“庆历新政”的改革家范仲淹,与千古清官第一人“包青天”,与“熙宁变法”改革家王安石,与苏洵、苏轼、苏辙等诸多当朝名臣、文学大家友情往来故事,全面真实地反映了欧阳修丰富多彩的人生面貌。其中“北宋历史上的颍州”、“北宋颍州太守主要事迹考”等内容,使我们第一次系统地了解到颍州于北宋时期,在人文地理、经济文化、行政区位、地缘政治诸多方面所居的重要地位;“欧阳修八到颍州”之说,已经成为专家学者著作中、新闻记者报道中以至于政府的公告文件中,公认的“经典”之论。尤其是《欧阳修治理颍州府》等篇章,使阜阳人更多地了解到,欧阳修对颍州的深情厚爱、与之结下的永世不解之缘和他在这里留下的许多勤政为民的政绩,诸如他兴农桑、重水利、治西湖、救灾民、修三桥、建书院、倡文风、爱贤才、荐后生……雪泥鸿爪,胜迹永和,激发了今日阜阳人对他的爱戴和崇敬之情。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进入近现代历史阶段并延及建国以来,最少二百多年间,欧阳修在阜阳人的心目中,都没有得到近几年来这样密切的关注和高度的重视。

由此,一些资深的文史专家、大学教授、新闻记者等社会人士,也都毅然奋起,对欧阳修在阜阳的遗事、遗文、遗迹进一步展开了追溯、寻访和种种发掘与探索活动。于是,欧阳修在颍州西湖故居中,留存下来的“唯一”一处实物——“会老堂”,便自然地成为各界关注的“焦点”。

人们根据清道光年间《阜阳县志》的文字和图样,了解到“会老堂”是欧阳修致仕归颍后,时任知州吕公著为会见客人赵概(前参知政事赵康靖公)所建之馆舍。围绕会老堂、六一堂还建有:前聚星堂、望佳小桥,后戏楼庭宇、四贤祠、澄源堂、梧柳风堂、西湖亭,左文庙,右书院……形成了布局别致的系列化的欧阳修故居群。

“会老堂”原址在颍州西湖亭孜村(现在颍泉区“生态园”内),修复前的会老堂院门塌落,只残存几片小瓦,泥巴和麦秆裸露在外,原来六间堂舍,西头一间已于前两年倒掉,东头一间屋顶露天;其余檐梁倾斜,屋瓦破碎,损坏严重,破烂不堪。如不及时抢救,有可能毁于一旦。对此危情,《阜阳广播电视报》、《颍州晚报》、《阜阳日报》、《合肥晚报》和广播台、电视台先后发出呼吁。

笔者(陆志成)时任阜阳市政协常委、文史委委员,也是受到李兴武先生的启发和社会各界呼吁的推动,曾同阜阳摄影家王十庆先生一起,数次自费到会老堂实地考察,并写出《会老堂前话沧桑》一文,连同图片发表在《江淮时报》上。后又于2004年3月25日,在市政协二届四次全会上提出《抢救会老堂》紧急提案(编为第175号提案)。就其人文历史地位和现代文化教育及革命传统方面的价值意义,提出五条案由:

一、该堂是阜阳迄今遗存的最具典型宋代风格的三进式院落建筑,特别是屋顶上的四个瓜柱,据北京社科院古建筑专家张驭寰考证,当为难得的宋代建筑代表物件。故会老堂庭院的结构布局,具有古建筑艺术研究价值。

二、该堂现存四件碑刻。明英宗正统四年(1439)的《颍州重建欧阳文忠公祠堂记》、明世宗嘉靖二十六年(1547)的《重修西湖祠记》、清康熙三十年(1691)的《重修颍州西湖亭记》、清乾隆五年(1740)的《重建西湖书院碑记》。其中关于会老堂历次修缮的记录,是研究颍州西湖与阜阳历史沿革的珍贵文物遗存。

三、该堂是欧阳修病故之地。现在这里的西湖亭、小欧庄100多户人家,都是他的后代,目前已传承至永、世、其、伯、昌五辈。其代代传承的“故事”,是研究欧阳修家事、族系的珍贵“史料”。曾有法国社科院柯利博士不远万里来此考察;另有载入欧阳修第32代嫡孙、现居台湾的欧阳礼编撰之“族谱”之中。

四、在这里,欧阳修创造出我国文学和史学上的几个第一:《六一诗话》独树一帜,开创了我国诗歌理论著述的全新体裁;《集古录》开创了我国古代金石学之先河;《新五代史》七十四卷,为我国第一部“私撰官刊”的史书;《六一居士集》五十卷,为后人留下最为珍贵的精神食粮。这里的自然地理、人文景观乃至一草一木、一砖一石,对于研究这位“一代文宗”都具有“活史料”价值。

五、该堂既是富有深厚历史文化内涵的载体,又是弘扬革命传统教育的基地。早在1928年4月8日,以魏野畴为首的中共皖北特委,在会老堂召开了紧急会议,发动“四九”起义,并成立皖北革命军事委员会,组成敢死队,攻占阜阳城,从而点燃了轰动全国的“四九”暴动火焰,在中共党史上留下辉煌一页。

巧合的是,同在2004年3月25日,安徽省省长王金山在一位名叫陶松林的离休干部关于“欧阳修古居倒塌事”的来信上,向省文物局与阜阳市长签发出“抢救文物”的批示。4月8日,杜长平副市长召集有关单位到“会老堂”现场办公,研究具体保护措施,筹备按“修旧如旧”的原则,对“会老堂”进行修复。4月14日,市文化局组织专家到会老堂现场勘察,提出修复方案:第一步,对现存大殿进行落架大修,清理整治院内环境,建起围墙;第二步,根据清道光《阜阳县志》图样,逐步重建欧阳修故居建筑群。6月21日市文化局向市政府呈送《关于颍州西湖“会老堂”抢救保护所需经费的报告》。7月10日承办单位阜阳市文化局向提案人(第175号提案)作出“回复”,通报正在筹措维修资金的情况。7月21日颍泉区政协写出《关于对我区文化事业发展的调研报告》。11月24日,市政协文史委同颍泉区政协联办的视察座谈会和市政协举办的文史资政会上,提案人提出修复资金应发挥省、市、区“三个积极性”的意见,颍泉区政协常务副主席娄玉琴提出“会老堂的重建与管理纳入生态园,并报批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的方案。11月24日,杜长平副市长在给提案人的电话中说明,市政府已决定由市财政投入20万元修复资金。25日,她又在给提案人的信中写道:

“您关于加强保护颍州西湖会老堂的建议甚好,十分感谢您对文物保护工作的关注。

“对于保护会老堂及其他古文物遗址,市政府十分重视。市文化局等职能部门的同志曾多次到会老堂实地察看,研究修缮保护的方案,我也曾到现场作过调查。目前,市政府正在组织有关部门和专家研究制定具体的实施意见。考虑到会老堂与颍州西湖的渊源关系及当下颍泉区生态园开发建设现状,有关方面提出将会老堂作整体开发,并入生态园景区。一可增加提升生态园文化内涵和品位,二可解决会老堂长期保护所缺经费问题。但具体情况须听取专家意见,作科学论证后方可实施。近期将开展维修工作。

“文物保护关系到一个地区的文化传承,是造福后代的好事。做好文物保护工作,政府责无旁贷。相信随着财力的增加,我市的文物保护工作会取得更大的成效。

“希望您一如既往继续关心支持我市的文物保护工作。”

2005年3月28日,提案人写出《对省长批示不能一转了之》信息材料,要求省文物局对会老堂修建应“现场督办,必要时给予经济支持”。省委办公厅信息处于2005年4月6日,通过内部《参阅信息清样》送省文物局负责同志。9月,省文物局派来资深文物专家方咸指导工作,并补助预算外资金5万元。同时,省文物修复施工队进驻会老堂开始维修,2005年11月21日主体维修工程完成。

这里要特别提到的是,会老堂所在地的颍泉区委、区政府、区政协,高度重视通力合作,及时成立了以区政协副主席王周堂为组长的“会老堂修缮领导小组”,区长王玉峰多次到现场调研,解决实际问题,特别是对“会老堂”遗址周边35亩高台地上的居民,进行耐心宣传发动,妥善安置,得到村民拥护,使拆迁工作顺利展开,只用7天时间,拆除民宅25户,房屋面积1229平方米,清除地面附属物69座,伐树1003棵,又从别处取土约3万方,填补高台。在“会老堂”落架大修时将地基提高60厘米的同时,颍泉区又建成高度2米以上围墙336米,并在其西南及北方架桥两座与生态园相通,会老堂院内竖立起高约2米的欧阳修与赵概铜像两座……至此,颍泉区实际已投入人民币260万元。其间,杜长平副市长数次到现场指导修复工作,市文化局长杨维洪、文物所长司学标、区文化局长宫光明,更是心系工地,不断检查工程质量和进度。

重建的“会老堂”已于2006年5月1日向社会开放。2007年又值欧阳修千年诞辰,其河南、霍丘及阜阳的后裔500多人,于3月24日在这里举行了祭祀。

颍泉区委、区政府表示,下一步将努力克服困难,继续投入“六一堂”等景观建设,恢复“欧阳修故居群”,并筹备建立“欧阳修纪念馆”。

相信随着《欧阳修与颍州》专著的引领,阜阳市对欧阳修的研究工作,将会在即将到来的欧公千年诞辰纪念的时日里出现一个新的高潮;也将以“会老堂”的修复、扩建为契机,促使阜阳市的文物保护工作,取得更多更新的成果。

应阜阳市政协提案委和文史委员会之约,本文仅从提案人的角度,从“会老堂”的历史背景到提出提案、实现修复的工作中,笔者亲历、亲见、亲闻的情况如实记录下来,作为史料,以备参考。

修复后的会老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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