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富人、官员包养二奶、小蜜成为时尚,似乎不如此便对不起自己的发迹。他们都想要步袁世凯的后尘。袁世凯拥有三十几房太太,太太之间各有各的性情、心思、欲望,都想排斥别人,从他这里得到更多的宠爱和好处,切割他从外头搬回来的那块大蛋糕。为此,这帮女人时常平白无故生出许多是非曲直来,把后院闹得鸡飞狗跳,让他在料理国家大事之余疲于应付,惹出许多荒唐的笑话来。最后,他不得不用政治手段来治理家庭。
自由通常被定义为人依照自己的意志行事,随心所欲地做出抉择。但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意向,而不是另有所往?其中另有深意存焉。在很多时候,人并不清楚自己意志背后的因缘集起。人的内心通常不能在无意向的状态中持续,止于“喜怒哀乐未发之中”的安详自在,为了避免陷入一种茫然无措和怅然若失的状态、沉溺于散乱昏沉之中,他需要抓住一些东西,一些稻草和藤萝,并通过对稻草和藤萝的抓握来提领心气,获得生活的指望和劲头。倘若抓握不到,心里没着没落,就有一种深渊似的遗弃感,就会生出巨大的恐慌——这是人最原始、最根本的精神强迫症。因为内心强迫的压力,人不能怡然自得地跟自己相处,总想从自己面对的紧张中逃离出去。是故,他们很容易接受暗示和诱惑,被物的意志所召唤和激将,将外在的蛊惑和怂恿当成自己的自由意志。
从自我面对中逃离出来的人们所热烈讨论的,不是要不要抓住什么的问题,而是抓住什么样的事物才是最好的问题。他们要在事物间的差别中来寻找和判别自己生活的意义,度量自己人生的成就。对此,庄子专门写了篇洋洋洒洒的《齐物论》,告诉人们,他们所要追逐和躲避的事物之间的差别,只是一种观念构造而已,这种观念只有在某种褊狭、局促的对待关系中才可能成立,换一种对待或参照系就成为荒谬。因此,抓住什么其实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是有人抓住事物的时候被事物抓住了,有人则没有。庄子给人们迷恋追逐的对象袪魅,是想让人能够以平常心对待,从最原始的精神强迫症中解脱出来,与物同作逍遥游,又不为物的意志所缚,并与之沉沦。勘破各种事情的阴谋,保持与事物之间不即不离、亦即亦离的关系,化物而不为其所物化,是庄子的智慧。
物的意志对人的规驯和控制,就像是鬼魅的附体,就像是人中了什么邪气。在巫术中,人们用各种残酷的方法来驱邪。其实,邪魔的源头不在事物,而在于人的内心是否萦怀于事物,陷入由此引发的幻想境界不能自拔。对于人丧失自在的原因,释迦牟尼进行了深邃的追问,形成了十二因缘学说,最终追溯到人的意向:“无明缘行”。小乘罗汉灰心灭志,绝诸缘起,进入寂灭的有余涅槃,以求解脱。大乘菩萨则于缘起之中了悟空性,证取“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色空不二、生死即涅槃的境地。《维摩诘所说经》讲述了古印度毗舍离地方一个叫维摩诘的富翁,他家有万贯资财,过着世俗间富贵荣华的生活,但能够处相而不住相,对境而不着境,无为而无不为,于世间出世间,成为大菩萨的典型代表。佛的许多大弟子和菩萨都没有他那么高的修为。
说起来,物的意志如怪力乱神,防不胜防,其实这种神力源自于人的赋予,源自于人内心定力的薄弱。安徒生童话中的那双红舞鞋之所以有如此可怕的魔力,是因为那个穷女孩对它产生了深深的痴迷和无尽的遐想。人的心意若能够从事物之上悄然脱落,豁达开来,不为任何现象所系缚,事物也就无任何意志和邪魅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