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芬》 才子佳人的婚姻破裂(1)

04 才子佳人的婚姻破裂

林紫苏许久没有过如此酣美淋漓的睡眠了。梦境那么长,幽深邈远,像是回到了故土,芳草鲜美,落英缤纷,俊美的少年,弹着吉他,安静地唱着一首歌,仿如初相遇……

不知过了多久,林紫苏才睁开眼睛,窗外阳光透进薄薄的窗帘,亮得刺眼,时辰不早了,恐怕已近中午。她却还赖着,不想起。

身体软绵绵的,是那种彻底释放后的松弛的绵软,四肢百骸都被抽了筋,酥麻绵软,真个像《长恨歌》里所说:侍儿扶起娇无力。

已经多久没有这样的狂欢了?三月?半年?甚至更长。从前,他们对彼此的身体是那样渴慕,贪婪地索取,贪婪地给予,就像饕餮之徒,日日夜夜,怎么也没个够,甚至在紫苏特殊的日子也控制不住,还安慰自己说,这种时候不会怀孕,更加尽兴。姐姐吉芬总找理由跑回国内,不惜与姐夫分居两地,紫苏万不能理解。换作是她,离开慕青三天,她觉得自己都活不了,至少身体就受不了。无论吉芬物质生活多么繁盛,紫苏都同情她、可怜她。有什么样的物质能比得上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有什么样的享受能比得上情欲之花在暗夜里幽暗地盛开?一男一女,销魂的夜,斯是陋室,亦是天堂。

都说情欲的周期是有限的,有的说只有十八个月,有的说有两三年,周期一过,身体里的化学反应消失,荷尔蒙不再分泌,剩下的,就只有左手摸右手。而紫苏与慕青长达数年的婚姻,却一直保持着旺盛的情欲,怎么也碰触不到周期的边缘。这有点像神话,用吉芬的话说,一点都不符合科学规律。

可是,自从慕青开始与别人合伙做生意,就一天比一天紧张,一天比一天严肃,她也搞不懂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只知道不断地亏、亏、亏……而传说中的“周期”似乎终于在外界的强力胁迫之下到来。幽合的频率由每天一次到一周两次、一周一次,渐次降低,质量亦如是。慕青已不再能随心所欲地支配自己的身体,不再能演奏钢琴一般在紫苏身上挥洒自如,让紫苏一次次冲向顶峰……

慕青要去做生意,紫苏是不反对的。毕竟,这是一个物质社会,人首先要生存。北大中文系毕业后,慕青频频在纯文学期刊发表文章,又出版了两部专著,终于如愿以偿当了作家。他辞去了出版社的编辑工作,决心一心一意当专业作家。谁想2000年之后,文学日渐式微,文学期刊萎缩,文学书籍也卖不动,尤其是近几年,市场上畅销的很多都是些四六不靠的杂碎,纯文学的小说反而备受冷落。辛辛苦苦写一年甚至更长时间,出版社起印个一万册就算不错了,版税所得总共两三万元,还要扣税,出版社常常还扣留些尾款,拿到手上的,基本不超过两万。一年两万!是什么概念?比不上工地上搬砖的民工,也比不上门口卖煎饼的小贩。

饶是慕青再清心寡欲,也是坐不住了,提议和朋友合伙做生意。看看周围那些暴发户,十个有九个脑满肠肥,胸无点墨。那些笨蛋都能挣到钱,他不相信自己堂堂一个北大才子,还挣不到钱?

紫苏支持他。当然,凡是慕青想做的,她都支持。现在不是曹雪芹的年代,清贫不是光荣,这关涉到男人受辱的自尊,况且是慕青这样从小到大早已习惯当榜样当楷模的人。他不能忍受自己不如别人。何况,经济确实是个问题。慕青的稿费少得可怜,还不稳定,有一搭没一搭,完全不知道下一笔收入在哪里。养家的事,倒主要是靠了紫苏一个月几千块的工资。紫苏不是拜金的女人,尤其是选择跟了慕青。嫁给一个作家,你绝不能指望过上奢华的生活。这一点她很清楚。她压制了自己所有的物质欲望,从来只到动物园批发市场买最便宜的衣服,自己动手加工修改,好在她身材没变,穿什么都好看。但是,每月的房租、水电、伙食费……依然让她疲于应付,天天晚上在灯下算账,比当学生时写数学作业还辛苦——就不知道怎么要开销出那么多钱!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