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交接的瞬间,一股莫名的寒意哧溜一下滑进了眼底,柳清浅不由得将目光收了回来。她不敢再看那幅画卷,更不敢直视画卷上的男人。他的眼神很犀利,仿佛能刺透她内心似的,让她不寒而栗。
她害怕。
怕什么,却又描述不清。总之,那双冷漠的眼睛里一定藏着什么。视线继续下移,目光便落到画像下一个紫黑色的老式卧榻上。棱角被磨得圆钝了,散发着一种久经沧桑的乌光。
一个老太太侧卧着,穿一身百蝶大花袍,蓝色缎子,衣身绣着五颜六色的蝴蝶,蝴蝶中间,点缀着簇簇鲜花。她蜷缩着身体,枕着一只手臂,好像睡着了。
也好像,死掉了。
她便是蒲老太太,狸子墓镇蒲家大院的主人,也是蒲须桐的祖母。若我同蒲须桐成了亲,她也该是我的祖母了吧?她想。
她不由得多看了老太太几眼。
那瘦削的脸颊上挂着一层浅浅的白,仿佛只要稍稍抖动,便会脱落下来。嘴唇干瘪瘪的,一头白发整齐地绾到脑后,盘成一个干枯的髻,粗壮的簪子别在发髻中,摇摇欲坠。
站在一旁的是老太太的丫头,莲音。见他们来了,她冷冷瞥了一眼,躬身轻声唤道:“老太太,老太太?”
“嗯。”老太太应了一声,仍旧合着眼。
“大少爷和柳清浅小姐到了。”她故意在清浅前面加了姓氏,似乎要保持某种距离。敌意,有时便是这么产生的吧?
老太太忽然睁开眼,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好像一潭死水瞬间有了粼光。莲音小心翼翼地搀她坐好。她摆着手,微笑的脸上满是皱纹,说:“好孩子,快来。”她招呼蒲须桐和柳清浅坐过来,一左一右,一把拉住他们的手。
“老太太。”蒲须桐像孩子一般,亲切地叫道。
柳清浅凝视了他一眼,目光又移到老太太身上,心中着实踏实不少。多么温暖的一幅画面啊,祖孙二人亲切地嘘寒问暖。从小,她便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最渴望得到的东西既非漂亮衣服,也非金银首饰,而是一个火炉,一个生着熊熊火焰的炉子,温暖她冰冷的世界。直到她遇到蒲须桐,两个陌生的灵魂因为相似的遭遇彼此靠近,她第一次感觉内心真正地暖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