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6)

卢少石道:“那还用说?法王路易十六、沙皇亚历山大一世、英国维多利亚女王、普鲁士皇帝威廉一世都是亚伯拉罕一路易·布勒大师的追捧者,以拥有一块大师亲手制作的名表而荣耀。”

虞方南挑起大拇指,道:“卢公子是行家,识货。”

卢少石道:“你真舍得把它送给我?”

虞方南笑道:“卢公子,你看我是小气的人吗?”

一块手表顿时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卢少石爱不释手,道:“虞老板出手阔绰,看来赚了不少啊!”

虞方南摇头道:“我这是小本生意,勉强混口饭而已,哪里比得上大恒公司家大业大,随便拔根汗毛就比我的腰粗。”

卢少石淡淡一笑,道:“是吗?”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听着却很受用。

虞方南接着说道:“可是话又说回来,大恒公司虽然财大气粗,在上海滩的名声却不大好听。”

卢少石脸色微微一沉,道:“谁说的?”

虞方南道:“你我都是青帮中人,心里清清楚楚,是不是?”

卢少石道:“我做酒业生意,光明正大,有什么名声不好?”

虞方南道:“不错,你的酒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垄断了上海市场,的确不丢人。可是在大恒公司的账簿上,你赚的钱不足两成,公司的主要收入是烟土、赌盘和高利贷,都是叫人倾家荡产的勾当。一年下来,你们逼死的人命,恐怕不止几十条吧?”

卢少石道:“那又怎样?”

虞方南道:“像老爷子那样,一辈子挣了数不清的钱,玩了数不清的女人,叫所有人闻风丧胆,可是……这些有多大的意思?在上流社会的官员财阀们眼里,你就是拥有再多的财富,仍然洗脱不掉流氓的名声。这次老爷子想要进入工部局担任华董,困难重重,即使大把钞票花出去,人家也不肯买账,归根结底是那些权贵们自恃清高,从心里看不起你。因此,最重要的是……”他顿了顿,加重语气道,“洗干净自己的身份!”

这番话打动了卢少石,他坐起身子,道:“怎么洗干净?”

虞方南不紧不慢地说道:“有一条捷径,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既赚到钱,又能挣回面子,上至政府、下至财阀,没人敢小瞧了你。”

卢少石心旌为之轻轻一震,道:“说!”

虞方南道:“办银行。”

卢少石喃喃道:“办银行?”

虞方南道:“要想跻身上流社会,光凭烟土、赌盘、高利贷可不行,必须要有正经行当可以充充门面,还要有几个体面的头衔可以拿出来炫耀。以目前大恒公司的实力,完全可以进入银行业,成为上海滩新一轮金融界巨头。”

卢少石道:“金融业需要大投入,动辄上百万的资金进出,风险巨大。”

虞方南道:“大投入才能赢得大回报,卢公子是做大生意的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老爷子在江浙同乡中威望甚高,其中不乏财阀巨贾,隔三差五地‘上香进贡’,不敢冷了你们卢家的香案。法国驻沪总领事柯格林,在法租界假公济私,黑白通吃,这些年吃得脑满肠肥,他将搜刮的钱财一向交给大恒公司放债,这笔款子可不是小数目。你舅舅汪海山,收、放高利贷,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钱款在账上转动。这些资金调动起来,即可解决银根紧张的问题,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卢少石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可是我身边的叔伯长辈都是江湖中人,打打杀杀不陌生,对金融一窍不通……”

虞方南道:“他们不懂金融,却没人跟钱结仇。只要黄灿灿的金条、白花花的银元往眼前一堆,还怕没人支持你?

见卢少石还有些犹豫,虞方南又道:“我有一个朋友,名叫蹇长铭,也是你们浙江人。当年张謇任交通银行总裁时,他便是左膀右臂,曾经出任财政部次长,早年留学法国,与法国上层人物交往密切,目前是国内最有势力的北四行(中南、金城、大陆、盐业)储蓄会经理。此人在上海金融界举足轻重,你若有兴趣,我请他参谋参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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