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毛衫似乎还抵御不住春寒料峭,但一只鸭子已经在村边小河里戏起水来。几个孩子在河边小路上追逐欢笑,跑在最前面的孩子突然停了下来,他看见河中央一个球形物在漂浮跳跃着。
“皮球!”孩子们欢呼了起来。
两个孩子跑到了河边,试图用树枝把皮球捞上来,无奈皮球离河岸太远,他们的手又太短,另一个原本在原地看着的男孩突然向下游跑了过去。
在下游的拦水坝,宽宽的河流在这里突然变窄而且湍急起来。眼疾手快的孩子一把抓住了皮球,得意地向同伴们炫耀着。
那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球在小路上欢快地跳跃起来,腾起一阵小小的烟尘。不懂足球的基本规则似乎完全不影响孩子们的快乐。
可这单纯的快乐被莽撞的一脚破坏了:皮球被孩子踢到了路边的坡下。一个孩子冲下去准备拣起皮球,他的手刚刚碰到皮球,意外发现坡底还静静地躺着一个球,这个球被塑料袋包着。塑料袋刚一打开,一声尖叫打破了村落的宁静:那是一个人头。腐败的人头。很快这个人头被送到了法医室。
当这幅人骨拼图最后完成的时候,我明白了死者是被人掐颈导致的死亡,作案人手劲不小,不仅在死者颈部的肌肉留下了点点的出血斑,还导致了死者舌骨的骨折。
但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死者的脸皮被人完整地切了下来,挑染过的披肩长发下,死者眉弓以下所有的皮肤都不复存在,眼轮匝肌和牙列都令人窒息地裸露着。
做法医最起码的心理素质是要敢于直面死亡。为了真相,我绝不忌惮把解剖刀切入人体。但面临如此令人发指的惨状,我还是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我不知道死者是谁,我也肯定不认识她,我甚至看不出她生前从事着怎样的职业,但是这一点也不影响包括我在内所有在场人的巨大悲痛乃至于愤怒。罪犯肆无忌惮展示着对“生命”最大的无视和践踏。
没有人愿意继续目睹这一惨状,我也不例外。但驱使我继续工作下去的却不仅仅是作为法医的责任,还要包括作为一个人,一个普通人面对这种人间悲剧时对自己良知的拷问:面对这样的惨状,你能做什么?我想每个人都会这样问自己。
胸中虽然澎湃着难以名状的情愫,但我还是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出人意料的是,凶手切除面部皮肤的刀法杂乱无章,和分尸的手法判若两人。我无法解释原因。解剖结束的时候我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个凶手究竟还是不是人,他是不是爹生父母养的?
平复了一下情绪后,直觉告诉我,这个案件或许和两性情感有关。直觉是有点玄妙的东西,它在多年工作中慢慢形成,似乎和经验有关,又似乎和经验没有必然的联系。我很难说明此刻我产生直觉的准确原因,如果你非要我解释,我只能说这个案件似乎表现了某种对女性的仇恨,在这个充满了痴男怨女的时代,很多案件和两性情感有关,这种案件我们太司空见惯了。
但这个直觉是否准确,不得而知,我只知道,现在的我离案件告破还很远很远。
这让我刚刚平复了一下的心情又烦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