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是来找我的吧!”
一个男人的头从厕所的瓦砾堆中探出来,冲女人露出了河狸般的牙齿,眼镜片下面,绽出一副哭丧鬼似的笑脸。这正是那个先前拦周原道的、全身皮肤都掉了下来的陌生男人。周原一见到他,从头到脚像被浇了一盆冰水。他到底还是回到这人身边来了。
那男人用无唇的嘴巴对女人报了他的名字:舞器,并说等她好久了。女人手中名片上恰好写着“舞器”二字。不管是不是真的,必然或巧合也罢,也就如此了。女人不再理睬尴尬中的周原,便满怀热情走向舞器。周原知趣地默默退到一边,把一双像是多余的手抄在裤袋里,警惕地盯着舞器手中的斧头。
“是来找答案的吧。”舞器意味深长地说。
“是呀!你就是那个人吗?”女人欣喜若狂地应道。
“答案方面的问题,那本是列车上的机密呢,这你一定心里有数吧。只有出事之后,答案才会从严密的控制下泄漏出来。以前,答案是封锁着的,只有驾驶员知道,现在,列车扁平化了,很多人都在找答案,好像找到了答案,就可以从一团迷雾中摆脱了似的。这才是当前的头等大事哩。但那可不是容易找的哟,而且,不是所有人都能去找的。像这些人,也要去找答案,但其实别有用心,他们是最危险的。”男人指着死去的伤病员说,就好像如今他才是答案的总代理。
“那要怎么办才好呢?”女人着急地问。
周原觉得女人正面临危险,要中男人的圈套,便找个机会趁舞器不注意,朝女人暗暗使了个眼色,但她竟然装着没有看见,令周原羞得无地自容。舞器像是眼前根本就没有周原这个人,继续对女人说:
“当然,是要有代价的。”
“为了找到答案,什么样的代价我都可以付出。”
“需要你奉献出自己。”
舞器说罢,把扛在肩上的蛇皮口袋放下来,从里面找出一块点心,递给女人。女人急不可耐地把食物塞进口中,三两下吞咽下肚,眼里闪烁着感激的泪花。舞器又当着周原的面,抖动皮开肉绽的手,从胸脯肌肤的褶子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原来是一份用病历改造而成的责任书。他要女人在上面签字。对此周原敢怒而不敢言,只好胆怯地把眼睛闭上。他听着女人在纸上签字的哗哗声,知道她竟然毫不犹豫,这形成了对周原的又一次羞辱。实际上,他与这两位乘客都不熟。但女人却与舞器飞快地熟稔了起来。似乎,要相熟的话,在目前的条件下,怎么做都是可以的,关键是要有一张有效的名片,以及一些点心。但是,同样是高铁乘客的周原却被边缘化了,这是事故之后的新情况。周原不得不接受现实。
女人签完字,周原才睁开眼,往纸上偷瞥了一下,见她的名字叫翠姑。舞器这时才像是看到了周原,淡漠地对他说:
“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你是要回来的。护士都为你安排好了吧?没问题,你的那点儿伤不会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