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煜琛当时被逼着既要读书,又要习武,还要抽出时间来陪我,着实不易。我俩手牵手在珞珈山的树林子里狂奔,齐腰的花草擦过衣裳,簌簌作响。跑得浑身大汗,便一同睡在草地上大笑,笑够了做弹弓打蜂蜜窝。他说,你的心里一定住着一只小怪兽,张牙舞爪的,片刻都不得安生。
我想,他说的是对的,这只小兽被他驯服了,只是以后,该要何去何从呢。
站在梨树下良久,片片白色花瓣落在我肩头。这棵梨树已经长高长大,会结果会开花,而我俩时至今日仍未成亲。
世人均不知道,我进出薛家从不走正门,总是骑在墙头上,踏着石桌,翻身而入。这棵树下的天地,是他独独为我开的门。以前我进来,现在我出去。
俗话说得好,情场失意,赌场必然得意。
为了验证这番真理,我之后径自跑去赌场玩了两个时辰。撇开期间过程如何波澜壮阔,血雨腥风不提,单是我大杀四方,带着赢来的三百两回江汀阁,已经叫我情感得到大大的慰藉。
夜里,我在园中大摆宴席。小伙计看到我架出八仙桌,变戏法似的弄出八个冷荤,六个热菜,外加一条四鳃鲈鱼淋上豆豉,就连茶叶,都是特地去买的二十两一钱的雪顶夕颜,打量我脸色许久,斟酌再三道:“你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什么。”说完去大树底下挖出两坛烈酒。
他不再多问,只与我碰杯。
我道:“雪顶夕颜配快刀乱麻,可是世间至刚至猛的组合,小伙计,你可别哭,到时候说本阁主欺负了你。”
他笑:“谁欺负谁还不知道呢。”
一连干了数杯,彼此都觉得不大尽兴,便干脆捧着酒坛子喝。
“快刀乱麻…这名字…”他喃喃自语的念叨,带了三分玩味,七分了悟,点评道:“很有气魄。”
我对他竖起大拇指:“好东西果然要与知音分享。我今日才觉得,那啥啥鱼伯和粽子就是我和你啊!”
他纠正道:“是俞伯牙和钟子期。”
“嗯,对对。”我点头如捣蒜。
他听了这话笑的一脸受用,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在桌案上敲击。“不是什么人都似我这般懂得欣赏。”说着,举箸夹了一块红烧肉。
清风明月,他居然连吃肉都吃得这般优雅。手指纤长,根根分明,剔透如白玉。
我苦着脸看他细嚼慢咽,小心翼翼的问:“是不是不好吃?”
他愣了愣,随即道:“不是,是囫囵吞枣没有味道。你做的菜好吃,自然要细细品尝。”
“呜哇——!”我闻言,感动的嚎啕大哭。
他坐到我身边,轻轻拍了拍我后背,劝慰道:“莫要哭了。我若是在你下巴这里接一个碗,改日晒干得了盐,都可以给你做菜。”
我破涕为笑。
他嘴角还挂了一抹残酒,衬在月光里,盈盈欲滴。我情不自禁伸手触碰,他为之莞尔,嘴角上扬,皆近在眼前。我道:“你真好看。”
他揉着我的脑袋,“你也是顶好看的。”
“可有人不这么觉得。”
他想了想:“个人有个人的看法,就像我觉得你好看,远比那个蛇妖好看。”
“谁是蛇妖?”我纳闷。
“喏,就是那个祭台上参拜的。”
呃…
我心里高兴的很,脸上却还装模作样的说:“可大家都觉得她是大家闺秀,她知书达理,她温柔婉约,她…”
小伙计打断我:“别的不去说,就是她那尖下巴,我总担心她若是低下头会在自己心口这里戳个大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