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宜帝姬的事在三天后有了结果。御膳房掌管糕点材料的小唐出首说自己一时疏忽弄混了两种粉料才致使帝姬不适。
消息传来时我正与陵容绷了雪白真丝绡在黑檀木架上合绣一幅双面绣。双面绣最讲究针功技巧与绣者的眼力心思,要把成千上万个线头在绣品中藏得无踪无影,多一针,少一针,歪一针,斜一针都会使图案变形或变色。
绣的是春山远行图,上百种绿色渐欲迷人双眼,看得久了,头微微发晕。透过湖绿绉纱软帘,落了一地阴阴的碧影。帘外槿汐带着宫女正在翻晒内务府送来的大匹明花料子,搅得那影子里细细碎碎的粉蝶儿花样跳跃闪动,光影离合,似要凝住这夏天最后的天影时光。我站起来揉了揉酸涩的后颈,喝了一口香薷饮道:“你怎么看?”
陵容对着阳光用心比着丝线颜色,嘴角含了一抹浅淡笑意,“这才是华妃娘娘说的巧合吧。”
我轻笑,“说话怎么爱拐弯抹角了。”
陵容放下手中丝线,抿嘴道:“是。遵姐姐之命。”遂慢条斯理道:“皇上要彻查,小唐就出首了,只是有人不想让皇上再查下去而指使的棋子。”然而她又疑惑,“只是……皇上以玩忽职守罪惩治了小唐,杖毙了。”
我捧了香薷饮在手,看着帘外宫女忙碌的身影,淡淡道:“当然要杖毙,再查下去就是宫闱丑闻,闹到言官和太后耳中事小,在臣民眼中恐怕是要堕了皇家威仪。”我轻轻咀嚼口中香薷,徐徐道:“咱们都明白的原委皇上怎么会不明白。只是暂时动她不得。”
见陵容似迷茫不解,遂伸指往西南方向的窗纱上一戳,陵容立即会意,低声叹道:“皇上身为天子竟也有这许多无奈。”
我微一蜷指,抿一抿鬓发,一字一字道:“狡兔死,走狗烹。我只等着慕容氏鸟尽弓藏那一日。”
陵容默然片刻,拣一粒香药葡萄在口中慢慢嚼了,道:“陵容只是觉得姐姐辛苦。”
我道:“荣华恩宠的风口浪尖之上怎能不辛苦。”
陵容拍一拍手笑道:“不过皇上这几日对姐姐真的是非常好。”她静一静,“其实皇上对姐姐是很好的。”
这一句入耳,转而想起前日下午与玄凌闲坐时的话。
他把我托在膝盖上一同剥菱吃,鬓角厮磨,红菱玉手,两人软洋洋说话,何等风光旖旎。
我贴在他耳边软软道:“四郎为何相信嬛嬛是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