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 18

我竟没有发觉。

听见有脚步声从内室渐渐传来,不动声色把绣件按原样放回。假意看手边绣花用的布料。

陵容新浴方毕,只用一只钗子松松半绾了头发,发上犹自沥沥滴着水珠,益发衬得她秀发如云,肤若映雪,一张脸如荷瓣一样娇小。

转念间寻了话题来说,我抚摸着一块布料道:“内务府新进来了几匹素锦,做衣裳嫌太素净了些,用来给你绣花倒是好。”

陵容笑道:“听说素锦很是名贵呢,姐姐竟让陵容绣花玩儿,岂不暴殄天物。”

我道:“区区几匹布而已,何来暴殄天物一说,我宫里的锦缎用不完,白放着才暴殄天物呢。若能配上妹妹你精妙的女红才算不辜负了。”说着自嘲道:“又不是当初卧病棠梨宫的日子,连除夕裁制新衣的衣料也被内务府克扣。”说着唤流朱捧了素锦进来。

素锦平平无纹理,乍看之下毫不起眼,但是胜在穿在身上毫无布料的质感,反而光滑如婴儿肌肤,触手柔若轻羽。陵容见了微微一呆,目光便不能移开了,双手情不自禁细细抚摸,生怕一用力碰坏了它。

“你觉着怎么样?”我轻声问。向来陵容对我和眉庄的馈赠只是感谢,这样的神色还是头一回见。

陵容仿佛不能确信,转头向我,目光仍是恋恋不舍看着素锦,“真的是送给我么?”

嘴角舒展出明艳的微笑,道:“当然。”

陵容喜上眉梢,几乎要雀跃起来。我微笑,“如果你喜欢,我那里还有几匹,全送你也无妨。”

陵容大喜过望,连连称谢。

安比槐的事终于告一段落,证明他的确无辜,官复原职。陵容也终于放心。

我时常去看陵容,她总是很欢喜的样子,除了反复论及我送她的素锦如何适合刺绣,但她实在不舍轻易下针总是在寻思更好的花样之外,更常常感激我对她父亲的援手。

终于有一日觉得那感激让我承受不住,其实我所做的并不多。身为姐妹,她无须这样对我感恩戴德。

我对陵容道:“时至今日其实你应该看得很明白。你父亲的事虽然是小事但皇上未必不愿意去彻查,只是看有无这个必要。在皇上眼中朝廷文武百官数不胜数,像你父亲这样的品级更是多如牛毛,即使这次的事的确是蒋文庆连累了你父亲,但是身为下属他也实在不能说太冤枉。”我刻意停下不说,抬手端起桌旁放着的定窑五彩茶盅,用盖碗撇去茶叶沫子,啜了口茶,留出时间让陵容细细品味我话中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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