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拖鞋拿了二等功(6)

赶紧往后边走,一看,其中一个小子正“哐哐”地砸拘留室门上的铁栅栏呢。

这俩被抓的小子一个十八,一个二十,发育不是很好,看着更显小,砸铁栅栏的这个看着也就十四五。

“别砸了,怎么回事儿?”老尹喝道。他心里有数,估摸着半天没审,这半大小子绷不住了,兴许一路上小偷小摸,有什么要交代的。

那小子对着铁栅栏光喘气不说话。

老尹把门打开,心里还有一丝歉疚。瞧瞧,光顾审那俩卖人的,把这俩忘了,也快到饭点儿了,愿意交代,好啊,还是早点儿问一下吧,问完让这孩子吃饭。我呢?这不,还得买菜去。

就在他开门的时候,那小子忽然不喘了,冷不丁冒出一句来:“叔叔,我杀人了!”

老尹倒吸一口冷气。

老宋说老尹运气好,至少在这件事儿上。老尹自己也觉得邪。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是他一天里第二次看走眼了。第一次是没判断出那两个广西人居然带枪,第二次是把两个半大小子当成了离家出走的。那一阶段老尹主要的工作是抓逃,也就是拦截南下北上的逃犯,刑事通缉犯,教育一下问题儿童纯属顺手牵羊。

没想到牵羊牵出一头牛来,这小子居然说自己杀人了!

事后老尹说这次真有点儿“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意思,他是无意中运用了刑事心理学的暗示方法。他扣人的时候什么废话也没说,让那两个小子莫测高深,认为这北京警察是胸有成竹,早在这儿等着他们呢。

那老尹就一个人,他们怎么不跑呢?

用其中一个交代:“不敢跑。旁边还有俩广西人呢,比我们壮多了,他们都不敢跑,我们哪敢跑?”

原来如此。

可是带回来,问都不问就给关小黑屋里了,半天连个鬼都不见,两个小子心里七上八下,那份挣扎痛苦就不用提了,越想越觉得警察肯定是全知道了,终于还没审心里就先开始崩溃。

平时也有这样处理嫌疑人的(看情况,也有的必须马上突审,趁热打铁),不过这次多少有点儿歪打正着,因为两个半大小子在里面天人交战的时候,警察们正围着那杆枪兴奋呢。

我曾经问过尹:“这俩小子心理素质要是特别好,是不是就能混过去?”

尹沉吟一下,说应该不可能,这时还没审呢。尹没注意他们俩是因为精神都在那俩广西人贩子身上呢:“那俩又黑又壮的,我怕他们突然发难啊。如果等到真审他们俩,带这种重案的他跑不了。”

“您怎么判断谁带着案子呢?”

“这个就不足以为外人道了,不过可以告诉你,这样的人,他——挂相。不要说两个没什么经验的小子了,就是积年的老犯,他也挂相。”

黑社会团伙主犯孙某,从劳改农场外逃一年,在北京站口准备和同伙接头的时候,落入老尹之手。

当时孙某的形象是:

衣着破烂,浑身长癞,穿一双烂得不能再烂的破皮鞋。问话时装聋作哑,神态迟钝,说话少而慢,还神经质地挤咕眼。多名民警讯问,该人都不讲几句话……

倒是有几分像《天下无贼》里下了车的黎叔。这有哪点儿能让人想起那个叱咤风云、跺跺脚一个市就乱颤的黑道大哥呢?

几个年轻民警都倾向认为这是个精神病人,痴呆。的确,孙有相当的反审讯功底,心理素质绝对地好,伪装得也不错(后来孙某承认为了装得像,专门找了个痴呆观察过一个星期)。

老尹(当时是所长,正的副的没问)不这么看,理由呢?

挂相不是证据,但老尹总觉得这小子身上有问题,只是不能确定。

这种时候,就是警察和案犯斗智的时候了。

老尹说把他放那儿,晾着,观察,看能不能找出破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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