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凡早就打算买房子了,但凭他这点工资,不切实际,所以他除了跟韦丽说过买房子,跟谁都不敢说。郑凡想买房子就像街头一个卖老鼠药的满脸麻子的光棍想跟电影明星结婚一样,几乎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赵恒又打电话来约郑凡喝酒,说郑凡最近为庐阳酒业公司策划的广告文案得到了老总的大加赞赏,老总在劳务费之外,又奖励了两箱十年“庐春窖藏”的老酒,郑凡说晚上还要备课,这个礼拜的家教辅导课还没准备好,赵恒说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企业家传记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你过来一下,我们再好好聊聊,总不能塞到你手里的钱也不要吧。
郑凡骑着自行车去了,赵恒有钱,但很小气,是属于那种有钱的穷人,他请郑凡喝的是不花钱的酒,用餐安排在一个长期使用地沟油平时几乎无人问津的小餐馆,而赵恒却说公司楼下的餐馆很方便。飘着地沟油古怪香气的菜上来了,两人推杯换盏几个来回,老窖酒发挥出了应有的威力,赵恒搂着郑凡的肩,将一支点着的烟塞到郑凡的嘴上,这种变形姿势下的赵恒,说话很自然地就露馅了: “妈的,这个王八蛋企业家,以前是强奸犯,现在有钱了,急于想往自己脸上贴金,本来我想在书号费、印刷费之外宰他八万,龟孙子只愿出五万。”
郑凡心里一惊,他没想到有这么多钱:“五万块就不少了,平时你做的小单子,五百块都挣不到。”
赵恒独自将一大杯白酒灌进喉咙里:“五万,给你两万,我只能得到三万,平时我哪一票都得获利八成。”
郑凡说:“怪不得你都买上小轿车了呢,你挣的差不多是暴利了。”
赵恒突然翻着白眼死死地看着郑凡:“暴利?我刚才跟你说了什么?”他使劲地拍着自己已经开始逐渐谢顶的脑袋,极力地回忆着。
郑凡说:“你没说什么。”
赵恒将信将疑:“我没说企业家传记费用的事。”
郑凡安慰着他:“没说。”
赵恒做贼心虚地问:“那我跟你说了什么?”
郑凡说:“你说酒很好喝,还说十年窖藏比八年窖藏的好得多。”
赵恒很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我真的没说钱的事?”
郑凡目光定定地看着赵恒:“真的没说。”
回城中村的路上,郑凡反复咀嚼着赵恒的酒话,这单将主要由他操刀的活,三分之二被赵恒赚走了,这家伙平时称兄道弟,关键时刻心黑手狠,郑凡能够心理平衡的是,如果赵恒不信任他,他还接不到这活呢,他想接受剥削还没有机会呢。只是写一个强奸犯,心里非常别扭,他总觉得自己为强奸犯写传,自己也跟着一起被强奸了似的。
回来后的好多天里,心中的郁闷没敢对韦丽说,他跑去找舒怀说。悦悦见郑凡来了,有些意外,听说来找舒怀商量事情,悦悦就情绪夸张地给郑凡剥了一个蜜橘送给郑凡,嘴里说着:“你瞧人家郑凡,没有正事,从来不乱窜,哪像你,整天不是网吧,就是棋牌室。”
郑凡手里攥着悦悦剥好的橘子,有口难开,他问悦悦:“你不给舒怀剥一个?”
悦悦说:“他不喜欢吃甜的。”
舒怀嘴里咬着半截香烟,没好声气地说:“我没说过喜欢吃苦的。”
舒怀屋里的氛围不是很对,郑凡就不想讲书稿的困惑,悦悦催他赶紧说,待会儿舒怀还要做晚饭呢,郑凡大而化之地说了个大概,舒怀一边听郑凡叙述,一边埋头在捣鼓着一个电水壶,在网上买的伪劣的电水壶严重败坏了舒怀的情绪,所以说出来的话也有些气急败坏:“人家强奸犯如今都已经是区商会会长了,弃恶从善了,为国家经济建设做了这么大贡献,省报都宣传了,你有什么顾忌的,我没你那个水平,想写人家都不让写,你不能占了便宜还卖乖,吃了鱼还说鱼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