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王子和公主就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吗?童话里都是这么讲的。
可惜,他从来不是个王子,也从来不是个英雄。故事讲到这里很美好,再讲下去却充满了心酸。这段看似美好的邂逅,却是不被大家祝福的。因为他穷,很穷,穷到结婚的时候只能将父母后院不大的小仓库清理出来当作新房。破旧的家具,阴暗的光线,发霉的屋子,唯有那一个大红喜字让人看着能生出几分欢喜。就这样简单地,她不顾家人的反对,扯了几尺红布,穿着半新的红棉袄,就嫁给了他。
生活永远不会尽如人意。
新婚的日子纵然美好了几天,但接下来的便是无休止的担惊受怕。她看过他被打得一身鲜血,也看过他把别人打得一身鲜血。但无论结果如何,总是让人忧心。即使在她怀孕的时候,也曾惊闻仇家半夜的砸门声。我时常想,一个姑娘该有多强大的内心,才能顶住这无休止的恐惧?
直到某日,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头上缠着纱布,一只眼睛差点被人砍瞎。他看着床边哭到几近断气的妻子和嗷嗷待哺的孩子,忽然有一瞬间的清明,开始怀疑自己二十多年来到底做了什么。于是,他开始想方设法地赚钱。他卖过百货,运过苹果,收过玉米,开过小店,他几乎试过了所有自己觉得可以赚钱的办法。他卖百货的时候,她跟着他在东北零下三十多度的天气里一站便是一天;他运苹果的时候,她就随着他跑长途日夜不眠;他收玉米的时候,她数九寒天,穿着破旧的棉袄,蹬着三轮车,上面架起炉灶,一块钱一穗,卖起刚煮出来的黏玉米,毫不在乎手上的冻疮与熟人异样的目光。
我不知道究竟应该算是勤劳致富,还是应该算是机缘巧合,总之,他在某一年,真的开始事业有成了。她不用再出去打工了,却也因为年轻的时候的劳苦落下了一身的病。生活就这样,开始了新的一章。然每每回想起当年,她还是会说:如果有一天,我又穷了,我还是会骑着我的三轮车,去卖我的玉米。
不怕别人笑话吗?我时常这样问道。
她却温柔地笑着,只道:我倚靠双手赚钱,不偷不抢,为什么怕人笑话?
是的,他就是我的父亲,她就是我的母亲。
就在过去的一年里,父亲意外地遇见了一个儿时的玩伴,那人却刚刚从监狱中出来。一辈子最美好的年岁,就这样在一尺见方的天空中虚度过去了。更有甚者,当年的那些玩伴,已经有好几个因为杀人抢劫,被判处了死刑。我不知道,在人生的岔路口上,究竟有多少因素可以让人做出一个重要的决定。但我却庆幸,彼时的时光,还好有母亲的陪伴。她的善良纵然愚昧,她的温柔纵然软弱,但这些却足以温暖一颗年轻不羁的灵魂。
我羡慕父亲,也嫉妒父亲。
哦,我忘记了说,母亲很美,美到时常被当作我的姐妹。记得曾经把她的一张背影贴在了知乎的回答中,却被好多小伙子打趣说目测不到二十岁。时光虽然在她的脸颊刻下了纹理,却没有带走她的温暖与美丽。我时常自卑,也时常忧虑,我不知道如果换作是我,是否可以像母亲那般坚强、那般无畏。我想不出答案,也就让我更加觉得父亲很幸福。
这一生,陪你一起笑的人很多,但愿意和你一起哭的人,却只有一个。
有的人终其一生,也未必遇见;有的人遇见了,却不知道珍惜。好姑娘就是世间的信仰,就是灵魂的救赎,就是给予男人可以扛起一切的温暖力量。爱情,从来不是一味地索取,更多的是两厢情愿地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