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宫花旋落已成尘(6)

这里是“战场”,不是“情场”。

慕次决定重头来过,他要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他必须获得杜旅宁的信任,必须从这里活着走出去。

杜旅宁回到办公室后,心情格外好,他对杨慕次心存的怀疑,在今天总算告一段落了。不,不只是告一段落,而是结束了,是尾声。

原先,杜旅宁对慕次来校的意图和动机做了多种猜测,最危险的一种猜测,就是,慕次是共产党派来得卧底。自己就曾经破获过他们多次类似“掺沙子”的计划。所以,这一次,杜旅宁没有对任何人掉以轻心。

学生们任何一次盲目的行动,都会导致学校对他们历史的深入调查,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左倾?还是右倾?

如果杨慕次是共产党,他绝不会这样做!这种帮助同学逃跑的愚蠢行为,会让他陷入另一种绝境。如果他是共产党,那么,他需要长期潜伏,长期作战。他必须要以优秀的成绩从这里毕业,而后像钢刀一样插入对手的心脏。这才是他应该做的,而绝不是和学校作对!

杨慕次几乎没有想过事发后,自己有被淘汰、被暗杀的危险,这证明了他对“组织”还不了解,他无所畏惧。又恰恰证明了他身家清白,却无可疑之处。

第一次学生们因为有学员溺水身亡而闹事,慕次没有参加,使自己非常疑惑,他为什么不冲动?现在看起来,他是这批学生里最冲动的一个。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促使杜旅宁做出了解除对杨慕次怀疑的决定,因为,他已经看完了情报机关从日本东京大学抄录回来得有关杨慕次的全部学籍档案,证实了慕次所说的全部都是事实。

伯乐总算遇到了千里马。

就在杜旅宁怡然自得时,杨慕次来了。慕次脸色苍白,眼睛湿润,灰暗的表情和此时杜旅宁的心境相差甚远。

“去看过你所帮助的同学了?”

“是。”慕次答。

“你好像很不适应。”

“是。”

“没有见过死人?”

“是。”

“你心里很害怕?还是很难过?”

“我很内疚。”慕次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们的死,是咎由自取!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情愿死的人是我。”

杜旅宁摇了摇头。“不……”

“是我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一家三口!我请求您!立即枪毙我!我的内心实在是太痛苦了,我难以承受这种蚀骨钻心之痛悔。”

“我们这一行的痛苦,远远不是外行人所能体味的。不过,你做了这一行,会源源不断地发现这一行的魅力。”

“杀人的魅力?”

“浅薄的观点。” 杜旅宁反驳。

“我想退出。”

“为什么?”

“因为您让我感到恐惧,我跟您之间根本无法沟通。抑或是,您从心底蔑视我?”

“我为什么要蔑视你?你是一个可以被蔑视的人吗?”

“可是您一直在排挤我,不,不止排挤,是排斥。您怀疑我,不信任,甚至想借机除掉我……我不明白我到底犯了什么错?”

“你所犯的最大错误,就是喜欢意气用事,以点盖面,以偏概全。不,不过最重要的原因还不止这些。我跟你一路上过来,觉得你情绪波动太大,太不稳定。要么显山露水,要么少言寡语……”

“老师……”慕次想分辩。

“不用在我的面前粉饰自己的言行,太不明智。换言之,你要学会在任何人面前将自己所有言行控制自如,哭也好,笑也好,都是你运用的武器。你很优秀,在这一批学生里你非常优秀,鹤立鸡群。你有敏锐的观察力,卓越的智力,高才生嘛。唯一使我怀疑的是,你为什么到这里来?是什么原因让你选择这个危险的职业?为什么要截然背离过去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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