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都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表哥,因为我从来没弄明白我家和大达瓦家究竟有什么亲戚关系。阿妈啦也一直都没有跟我提起过,我也没有问。更有意思的是,大达瓦自己也从来不说,仿佛他是我的表哥这事完全就不需要任何理由,只要有这个事实存在,有我叫他“表哥”就行了,原因反倒不用深究。
大达瓦当我的表哥已经有三年了。反正我叫他表哥有三年了,以前叫没叫过,我倒真的不知道了。三年前,他突然出现在了我们家,当时阿妈啦带着他回来的。一回来,阿妈啦就对我说:“这是你的表哥。”然后再对他说,“这是你的表妹。”这样,从此我就叫了他“表哥”,他也从此叫了我“表妹”。我们叫得都非常自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一样。虽然我根本不知道他究竟与我家有什么亲缘关系,我也从来没有问过他到底是不是我家什么亲戚。反正阿妈啦让我这样叫,我就这样叫。
因了这天经地义,我们倒也相处得格外融洽。任何表哥表妹之间的事,我们都在这短短的三年里把它给补偿了,我们甚至还有一点相见恨晚的感觉。
“早就跟你说过,你一个人,是不能到水边去的啊。”大达瓦上一句话说完,我还没来得及回应,他又立即对我这样说。
“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河边去了。”我充满歉意地看着他。
“幸好我在那里遇见了你,否则,真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他眼里的关心自然流露出来,让我感觉很不安。“没事的,大达瓦,”虽然他是我表哥,但我一直都是直呼其名,“我想我这个人的命还是很硬的。”
“很硬?你认为你是菩萨啊?”他搬了一把凳子,坐在我的面前,说,“我给你捏一下腿吧。”
“好的。”我很自然地伸手掀开盖在我腿上的被子,大达瓦也很自然地将手放在了我的腿上。我的腿有点酸。
“你啊,每次晕倒后都全身发酸,腿上更厉害。你看你,如果身边没有一个人照顾你,你会怎么样啊?”大达瓦边给我捏着腿,边担心地说。
“放心,阿妈啦很快就会回来的,她到拉萨去,也是为了给我祈福嘛。”我说。
“可是你觉得姑妈她老人家能陪你一辈子吗?她早晚会去陪菩萨的。”大达瓦边摇头,边叹着气。
“今天虫草卖得怎么样?”我故意转移话题,不想我们之间的谈话太过于沉重。
“总体还算不错,卖出了一些,”他说,“不过,前几天在车站遇到一个人,让我这两天都很生气。”
“为什么?”
“那人居然乱说话,问我的虫草是不是假的!当时我就生气没理他了!”
“是谁,认识吗?”
“不认识,不过看起来应该是刚从内地进来的。他这种人,我理都不想理!”
“是啊,你这么老实的人。”我微笑地看着大达瓦。他黝黑的脸上有一种非常气愤的表情,我知道他的确为他刚才说的那事生气了,“不过你也别介意了,反正你也没卖虫草给他。”
“下次他来求我卖给他,我都不会卖给他了!”大达瓦狠狠地说,然后又问,“怎么样,感觉身体舒服了一点儿不?”
“好多了,谢谢你。”我感激地看着他。
“谢啥,你今后不要再乱到水边去了,否则,很容易出事的。你应该知道你自己的病情。”他说。
刚说到这里,邻居普琼走了进来。他神秘地看了看我们,然后走到大达瓦面前,说:“你们知不知道,听说我们这里马上就要发生一件大事呢。”
“什么大事?”我和大达瓦都看着普琼。
“听人说,我们城边要修一条铁路。”
“铁路?不是早就说了铁路要经过我们这里吗?”我和大达瓦面面相觑,不明白普琼说这话的意思。
“别人说,铁路一修,可能就要有好多好多内地人来到这里做生意,到时我们的生意都要被他们抢了啊。”普琼在城里经营着一家糌粑店,一向很在意他的糌粑生意。
“这……没这么严重吧?”我说。